一百九六:永远的听众
“我信你，永远站在正义的这一边，我对你太了解了！齐熠，你不可能变成一个恶人…”
随着鲁霄越来越坚定的说辞，齐熠攥着衣角的手也越来越紧。
而他最后一句中的“正义”二字，更是深深刺痛了齐熠的心。
“闭嘴，”齐熠看着他，“因为你傻，所以才会选择一直相信我，跟着我。”
“我还是信你，”鲁霄看着他，深深皱起眉头，“哥们，齐熠，你就让我跟着你吧。”
“不用。”齐熠斩钉截铁道，他的决定不容动摇。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齐熠此刻正是最孤立无援的时候，为什么会一次次排斥对自己的信任。
为什么最是处于绝境的人，不愿意抓住那一根稻草？
突然，鲁霄恍然大悟，他似乎明白了。
他带着有些错愕的表情：“齐熠，你该不会，知道再往前会面临什么吧…”
你心中一直明白前路等待着自己的是无尽的痛苦和深渊，是危机四伏的陷阱和稍不留神丧命的危险。
所以你要推开任何人…
齐熠的眼神中，有那么一瞬间的不对劲，但很快换上了莫名其妙的表情，他无奈的感叹道：“卤蛋，你想象力可真丰富。”
“你怕我死，你怕所有跟着你的人被你拖累死，你怕自己害死所有人…”
“从一开始，你就以个人的名义和章家谈合作，甚至一开始都并不打算告诉我…”
齐熠还是那副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之后，你一直私下里和覃霜交手，我受伤后更是再也没能得知你那边后来的消息…齐熠，你丫的搞半天，怕害死我…”
齐熠的睫毛扑动了几下，嘴角渐渐沉了下去。
“哪怕你现在，你刺激我，你想故意气走我…那么，还有谁？允筱簌也好安池他们也好，你还要再将谁丢下？”
“我从来都没有要丢下谁，”齐熠咬牙道，“对于我来说，谁都是累赘。”
“你他妈放屁，你什么尿性几斤几两我不知道？你骗我…”鲁霄一激动，声音抬高了几分，又被迫压了下来，“齐熠，你小子真不是东西，你…居然怕这个。”
“够了，”齐熠沉声说道，也再也提不起一丝笑意，“好啊，你要是想死，尽管跟上来。”
“别后悔。”鲁霄掏出手机，开始预订和齐熠同航班的机票。
齐熠隔着一个桌子，一直看着他。
“什么时候开始愧疚和意识到的？从我受伤后？…不对，在那之前你就几次向我放狠话…”订好了机票，鲁霄放下了手机，试图尽量心平气和的和他说话。
“你要是敢去，是死是活都和我再也没有半分关系。”
“可以，”鲁霄道，眼神一直留意着，齐熠从一开始的紧绷彻彻底底的放松了下来，“我鲁霄发誓，死了和鲁霄都没有半毛钱关系…诶，对了，我要不要立个生死状什么的？”
齐熠快被他气笑了：“你他妈真犟。”
“票订好了啊，怎么突然还有点期待了…”鲁霄感叹着，“齐熠，如果咱们都能好好回来，就真算是生死之交了哈。”
鲁霄将两杯酒，都添满，主动将两只被子碰了一下，然后均一饮而尽。
白酒辣嗓子，也容易上头，一杯下肚却是全身回起几丝暖意，齐熠的脖子和耳根子也泛起了红晕。
“别说的好像必死无疑一样，我是谁啊，我是齐熠！”齐熠指着胸口道，那嚣张得意的神态，差点让鲁霄以为他已经醉了。
“你是奇葩。”鲁霄忍不住笑了。
齐熠却是开怀大笑了起来，笑声朗爽。
“怎么又突然和没事人一样。”鲁霄吐槽着，往嘴里塞了几口凉菜。
“我觉得我不至于带不动你，你都信任我了，我还不得信任一下自己？”齐熠笑着，却是垂眼，隐藏起了更为复杂的情绪。
“我也觉得我不至于拖你后腿。”鲁霄道。
“胡说八道，拖油瓶子。”
“满嘴瞎话，王八羔子。”
“嗬哈哈哈哈…”
…饭后，两人并肩出了饭馆。
“这次结束了，一切就都会平静下来了。”齐熠叹了口气，望向灰蒙蒙的天空。
天色阴沉，太阳被云层遮蔽，天空灰黑浑浊，满地积雪也经过几天的车辙人往，变得污浊不堪，他却一身白色的工装服，立于天地的夹缝间。
他还是那么喜欢浅色，他喜欢在黑暗中穿行，彼时，他是黑暗中唯一的光。
“马上，就会过去了，”鲁霄指着天空，他猛灌了几杯白酒，整个头都赤红赤红，走路也摇摇晃晃的，被好心的齐熠在后面拽着他大衣的腰带，“然后，这些笼罩在临暮经久不散的乌云，全部都会咻咻咻的让开来！”
“傻逼啊你。”齐熠笑了。
“切。”鲁霄不屑的冷哼一声，又一面张牙舞爪着闹着，要拨开满天的乌云。
“到时候，你就是他们唯一的太阳…”鲁霄口中一直含糊不清的念叨着，却只有这一句极其清晰的措不及防涌入齐熠耳中。
齐熠笑了笑，垂眸间低声说了一句：“我不是。”
我怎么能算得上呢。
“屁，王…王八羔子，把你嘴闭上！一，一股子酒味…”鲁霄骂骂咧咧的用手去捂齐熠的嘴。
“你要不闻闻你自己？”齐熠笑着骂他。
鲁霄真就滑稽的低头把鼻子向下够，却怎么也不可能碰到嘴巴，很快他就放弃了：“闻不到，烦死了…”
齐熠看着他，笑到咳嗽起来，最后冷静了下来，看着他，故意问道：“你怎么想的，和齐熠去那么远的地方拼命？”
“废，嗝，废话，”鲁霄打了个嗝，“那个王八羔子，那么冲动，又傻，又犟…”
齐熠心中不满，冲动且傻了吧唧的明明是你好不好？
“他是孤身过去的，我知道的，不管他带着多少的人过去，他都自始至终是一个人，我得…嗝，”鲁霄说着，又打了个嗝，“我得，去帮他一把，我得保住他的命在。”
齐熠沉默了，没有抬头看他的脸，只是淡淡的点着头。
“没有小爷他会死的，我鲁霄天不怕地不怕，一打三，不，三十可都是小菜一碟…”
“说什么，都不能让王八犊子一个人承担，属于临暮的光明，我要，一起去换…”
齐熠不住的点着头，始终一言不发。
“功劳可不是他一个人的！齐熠，心机狗，我呸…”说着说着，似乎又为了自己为自己打圆场，鲁霄便继续故意这样说。
“好了好了，”齐熠摆摆手，在鲁霄一个踉跄后扯过了他的胳膊，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搀扶着醉成烂泥的他，却突然发觉自己的声音染上了些许似乎要哭的情绪，“理由很充分了，别说了。”
齐熠看着鲁霄的脸，心酸与痛苦一时间涌上心头，他不可避免的红了眼圈。
他低下头，再抬头满眼水光早已不见，他笑了笑：“鲁霄，你还真算我最讲义气的好哥们。”
“放，放屁！你谁啊…我鲁霄，就，就只有齐熠一个最好的哥们…”没想到鲁霄醉的几乎昏睡过去之后还能应答。
更没想到他会这样应答的齐熠，再也绷不住刚刚忍回眼眶的泪水。
任由泪珠一滴滴顺着下巴往下落，齐熠笑了。
感动的泪水，不丢人，也没人看见。
他咽下了生活的苦，却因为一点平凡的感动溃不成军。
“长本事了。”齐熠报复性的，在鲁霄脑门上重重的弹了一下。
“啧。”睡梦中的鲁霄皱了皱眉。
“卤蛋，你长本事了，”齐熠说着，闭了闭眼，把最后一滴泪水挤出眼眶，再睁眼时眼里明亮一片，有光点荡漾：“你以后可以考虑当个演说家，都把老子说哭了，”
“然后，我会是你永远的听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