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九一:你身边拥挤
“齐熠!”鲁霄喊道。
少年顿住了脚步。
“我知道你很烦，你不被相信，你的努力被否定，你妈她…也不信你，”鲁霄攥紧了掌心，“但你为什么非要这个样子，你…”
“什么样子？”齐熠笑了，“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不堪，你是不是也不信我…”
“我…”鲁霄刚想辩解。
“不在意了，什么狗屁事情我通通都不在意，”齐熠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把血迹蹭在了衣服上，“我要考第一，不是给别的谁看的，我就是…想让那个人高兴，”
“只是如你所见，我搞砸了。”他自嘲般笑着，手上的血渍已经干了，再怎么暴力的揉搓也蹭不下来了。
“…齐熠，回家吧，好好休息一下，明天来学校，”鲁霄甚至不敢看他，连望着他的背影都觉得无比窒息，“过去了，就没事了，不会有事的，有什么事，我陪你扛。”
“过去？呵…”齐熠笑了，“你是不是觉得让这事儿过去了就会没事了，我只要低头认错就可以当做什么事没发生一样被原谅？”
鲁霄哑然。
“我偏不…”他说着，将手掌举到夕阳前，看着橘红色的余晖勾勒出手指的一圈金边，“老子是全校第一，我不会让任何人否认我，这事儿没完，永远都不会完，事实就是事实…”
“所有人都希望‘真相大白’，全校几千只眼睛等着我给事件一个完美的结局，可是，凭什么？我呢…我呢！！！对我他妈的有什么好处，你们一个两个都来劝我让步…”
“这个世界是自私的，我又凭什么要牺牲自己成全他们，只是像打群架一样因为我人少就注定挨打吗？！”
“当所有人都是错误的，我的正确就是错的，凭什么一切都要被这样定义…”
“站在真理这一边的，只有我而已，你们都觉得我疯了，事实上，你们都太过于自私愚昧了。”
“老子是第一！你们逼我劝我都改变不了，因为还有我自己永远站在我这边，还有我！哈哈哈…”
安池怔住了，她看着不远处的少年，乱了心绪。
不知经历过什么，又不知他究竟有多么强大的内心，他满眼绝望，却笑的放肆快活。
“你能改变世界吗？”鲁霄冷静了下来，问他。
他愣住了。
“我被你骂走了，还会有接二连三的人来逼你劝你，包括你最不想见到的那个人，到那时，你还能与之对抗吗？”
少年不笑了。
“你说的对啊，可贵的是，你是唯一的清醒，可是这是不为所容的，我相信你，但我无法以一己之力推翻他们所有人，这个年纪，我们被约束，不能打架，不能杀人，不能冲动，我们要做到什么才可以让所有人闭嘴？如果你有办法，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真的，就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了吗。”齐熠像是在问他，又像是在感叹。
“这是必须迈过的坎，”鲁霄说，“至于真相，我会一辈子和你记得，只是现在，我们都无能无力，我不能看着你冲动，更不能看着你一味逃避…”
鲁霄把那份粘的严严实实的检讨放在了他脚边，整理好了校服，背上了书包：“我要走了，齐熠，我还相信你，所以你不会怕，也不能怕。”
鲁霄走了，留下齐熠一个人静立不动好久。
最终他用掌心揉了揉眼睛，拾起了那份检讨书，期间一个重心不稳险些跌倒。
他笑着，声音带着沙哑，一边慢慢吞吞的往出走，两指夹着那几张纸随着手腕的摆动随意的晃动着，一边低声道：“我是第一…全校第一，自己考的…”
“老子没有作弊，草！”他大吼道，哑了嗓子，红了眼眶。
周一早上，他如期站在台上，拿着话筒犹如背书一般死气沉沉的念完了一万字。
似乎是班长的蓄意报复，她考了第二，似乎确实是不服，这份检讨书含有很多恶意的贬义句子，传达的意思很微妙。
那份检讨鲁霄都没有认真看完，但是听齐熠面不改色的念出来，他整个人都眼前一黑。
后来鲁霄一直都在后悔自己当初不正确的立场。
后来安池在街边“偶遇”了两位少年，他们正式相识了。
那时，齐熠似乎就已经黯淡下去了比初见时黯淡了一半的光芒。
她见证了齐熠在闻颜死后犹如同样死去一般的状态，在多年后遇到允筱簌之后一点点复苏。
像是经历了一次新生。
又像是溯回了最初的少年。
所以，老陈说出那些听上去无比荒谬的话，她的相信会大于怀疑。
齐熠承认的时候，她也没有过分吃惊。
或许不管是她，还是鲁霄，都见证了齐熠一段人生的大起大落，早已默认了允筱簌的位置。
“啊…”安池心不在焉的应道。
“我喜欢她，具体什么时候开始的我不知道，但不是一见钟情，更没有太多肤浅了理由…”齐熠笑了，“我自己想了想，或许因为她比较特别吧，”
“没了她，便是丢了命。”
安池预想的心脏撕裂般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她只是被触动了一下，然后如同结冰的水一般，一点点从头凉到脚，内心没有翻涌的惊涛骇浪，只是平静的如同一潭死水。
她觉得，这应该叫做“死心”。
她淡淡的笑了，亲自在心底为自己持续了十年的暗恋故事画上了句号。
十四岁的他，二十四岁的他，永远都那么让人心动。
但她扑灭了心底的火苗，连带着一丝余温和白烟都消散在这个冬夜。
让他重新熠熠生辉的人不是自己，因此自己无法享有让他心动的权利。
从一开始，把一手好牌打的稀烂的就是她自己。
“因为想留住她，就想着把所有的好和温柔都留给她，能不能拥有她并不重要，我想让她拥有我的一切。”齐熠道。
安池笑着跟上他，却越走越慢，齐熠的背影渐渐缩小了。
仿佛又缩小回了那个十四岁少年。
“看着不像不上学的小姑娘啊…”他笑着在盛夏的树下递过来一瓶汽水，打量着浑身上下温和恬静，与不远处的辍学女生格格不入的打扮的安池。
鲁霄热得满头是汗，喝了一口汽水，问道：“迷路了？”
“有可能，”齐熠半开玩笑的推了推鲁霄的肩，看着她道，“要不要送你回家啊。”
“雪大了，我送你回家吧。”一瞬间，身影交叠，眼前人却不再是从前青涩模样。
齐熠看着离自己一大段距离的安池，微怔，又笑了：“确实，我感冒还没好，出来忘了带口罩…但也不至于躲我这么远吧。”
我带你回家和我送你回家从根本上是两句完全不同的话，一个家与不同的家，安池奢望了十年都没能得到的转变，从头到尾，从未改变。
齐熠，你身边太拥挤了。
“走吧，送你回家。”齐熠笑着回过了头。
这次，安池再也无法从那背影中分辨出当年的模样。
爷爷：我一向不喜欢恶毒女二，所以安池成了很温柔的女孩
爷爷：安静时是池中之水，沸腾时是林间芬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