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三:生路，绝路
〔章宅〕
青瓷茶杯冰凉，掌心也再提不起一丝温度。
“齐熠，”章老嗓音浑厚，“来了。”
齐熠没有进行客套话，直截了当开门见山的问道：“章老，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章老没有立马答应，只是面色一沉，示意他说出来。
“临暮城涌入大量外来人口，自极乐酒吧后，毒贩逃亡，社会混乱，大小犯罪案件不断，”齐熠越说心越乱，“章家的一大半就在临暮，老爷子你不会坐视不理吧…”
“我只是个商人罢了。”老头沉默很久才道。
“…只是商人…”齐熠强忍下一口气，尽量心平气和道，“正经商人不会和我扯上关系。”
“注意你说话的用词。”
“请您再费一丝心力，稍微调查一下那些外国人的来头，”齐熠抬眼望着他，“他们会是临暮之中致命的定时炸弹。”
“你在求章家？”老头审视着他。
“我在求您。”齐熠的语调沉重，眸中不见一丝涟漪，如同无波古井。
“齐熠，我想你恐怕是搞错了，”章老取下老花镜在手里用绒布细致的擦着，“我没有你心中那么仁慈大义，我从一开始的目的就只是为我的孙女章淑原复仇，仅此而已，向DI复仇不代表我的立场就绝对正义。”
“所以您…”齐熠呼吸一滞。
“临暮如何，与我无关，”章老毫不留情道，“我早已调查过了，那些人和DI无关，我不会插手…齐熠，与DI无关的人便与我毫不相干，没有半点利益的事情我不会做。”
沉寂了很久，直到杯中的热茶也不再冒烟。
“我说过了，我请你帮我一个忙，是以我个人的名义…没有利益的事我便去创造利益，我不是单纯的利用我们之间的关系，也没有天真的认为我们的立场完全一致，”他顿了顿，“调查出他们和什么人有关恐怕也不是太难，请你帮忙…”
“你？”章老怔了怔。
“如果您在我身上看不到利益，自然不会和我扯上关系。”
“你…确定？”章老第一次觉得，面前的男人周身都散发着与平日不同的气息，也第一次这样看不清一个人的心。
齐熠的举动和执着，无法用利益衡量。
他的执着选择和自我牺牲，更是除了二人再无人知晓。
“我确定。”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章老沉默了很久，才劝告他道，“别把自己的立场放得太正，终有一天，你会沾上鲜血，无论是为了正义，还是为了邪恶，或是因为我，因为你，因为别人，自愿也好，被迫也好，自保也好，齐熠，你终有一天会踏入罪恶。”
“从一开始，我就明白，”齐熠低下头，看不清表情，“但我清楚我应该怎么走，走出一条生路。”
“那是别人的生路，你走上这条路一开始就是为了别人，”章老看着他，“你留给自己的从来都是绝路一条。”
“我会走下去，无论前方是什么。”
“接下来的日子别恨我，”章老重新戴上眼镜，，抬手倒掉了冷透的茶，“表面上，会是我，是任何人，但你清楚，从来都是你自己，逼着自己走上了绝路。”
“我能失去的，只剩命了，”齐熠苦笑，“可是临暮我是真的舍不得。”
临暮，和临暮城之中我爱的人，通通舍不得。
可是不舍为什么又要离开呢？
齐熠不明白。
“你就算是死了，也十有八九落不得好，”章老看着他，“那条绝路，无人知晓。”
无人知晓，风暴过后的晴天，是什么人用什么换来的。
无人知晓，素未谋面的人留给自己了一条生路，留给临暮千千万万条生路。
“我死了就什么也不知道，所以不在意。”
死后的事情，他不敢奢望。
生前的愿望，他愿意用一切去实现。
…
到了年末了，直到陈周周安池他们约齐熠去跨年时他才反应过来。
好在最近大小事件都已经差不多平息了，齐熠才觉得空前的疲倦。
“齐队齐队，我从老家带了特产给你，在卤蛋后备箱里，记得回去之后看看哈…”陈周周自回来后就乐呵呵的。
“我表哥抱二胎啦！小家伙肉乎乎的好可爱…”
“嗯。”齐熠心不在焉的应着。
“阿熠，好不容易忙完了，今年就好好歇歇吧，前两天看你忙的都顾不上吃饭了。”
齐熠点了点头。
“陈周周，你从哪带回了只老母鸡，卧槽，刚打开后备箱吓老子一跳！”鲁霄骂骂咧咧的走过来。
“也是从老家带的啊，可以给齐队炖老母鸡汤喝，嘿嘿嘿…”
“你是个傻der吧我靠…”鲁霄一脸无语，“我车上一股子鸡味儿。”
“噗嗤，”齐熠终于笑了笑，“炖好了分你一口怎么样？”
“这还差不多。”鲁霄撇了撇嘴。
“对了，差点忘了，我新做了一些曲奇，看阿熠和你们好像蛮喜欢的，就又做了些，还在局里，你们一人一盒。”
“哇，我这么有口福。”鲁霄简直两眼放光。
“还不是跟着齐队蹭的。”陈周周损他。
曲奇？什么曲奇？齐熠正纳闷，听着他们你来我往的对话这才有了印象。
隐约记得，不久前一直不吃不喝通宵到了第二天下午的时候，安池有递给他一盒曲奇饼干，当时很饿，就着水全吃光了。
原来是池自己烤的。
根本就不记得什么味的了。
“阿熠，”安池叫了叫他，“这次多做了一盒，记得拿回去给簌簌尝尝。”
“嗯。”齐熠点了点头。
果然是自己这段时间过分忙碌了，连记忆都与现实脱轨，发生了一系列断层。
他懊恼的挠了挠头发，发现头发也长长了许多，刘海快要挡住眼睛了。
“齐队，最近是不是很忙啊…”陈周周问他，“我也不该在这个节骨眼上回老家。”
“切，你在不在都一个样。”鲁霄手插兜吐槽道。
“卤蛋！”
“想好去哪跨年了吗？”齐熠问。
“就在你家吧，整点小酒小菜，暖暖和和的庆祝一下，天台还可以放烟花…”鲁霄想了想，“顺便把鸡炖了。”
“正好簌簌也在家吧。”安池笑了，表示赞同。
“同意！”陈周周更是没问题。
“啊…也行，”齐熠想着自己回去恐怕要大扫除一遍了，却想到家里最近好像一直都挺整洁的。
齐熠笑了笑，扭身点开了和允筱簌的聊天界面，上一次联系还是三天前。
他说：“忙完了吗？一起跨阳历年了，到时有空吗？”
没过很久，允筱簌的消息就过来了，只不过齐熠点开匆匆扫了一眼，脸色就立马阴沉下来。
“我在医院，有病患家属在闹，好像认识你。”
爷爷：生路留给别人，绝路留给自己，齐熠大丈夫是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