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二:坟冢
〔两年前,秋〕
随着齐熠等人的一系列追查,最终线索使他们找到了一间郊外的无人荒居。
一周前,当极乐酒吧终于在齐熠的推波助澜下被一锅端后,上一桩在极乐酒吧的命案和那些晦暗的交易事件等浮出水面,随即查出来的一桩桩一件件连续不断的轰动着整个临暮警部,上头终于意识到临暮之中潜伏的暗流涌动,加大部署警力,并且终于意识到许多刑事案件之间的联系,意识到一个强大的力量在疯狂制造黑暗,一系列案情迅速取得了重大进展。
前天,一队缉毒警成功捕获从极乐酒吧逃走的一队贩毒分子,令齐熠和众人失望的是从中没有任何关于其背后的线索,但好在缴获了大量毒品。
凛风走后,齐熠也没有再见到覃霜他们。
齐熠也心知自己虽没有直接把情报报告给警部,但此次行动已经足够令自己陷入极度危险的境地了,覃霜被重创,说不定正筹划着某个时候干掉他呢。
但昨天凌晨,覃霜莫名其妙的发来了一条短信,内容是齐熠都觉得匪夷所思的一句:“有点想你。”
齐熠一头雾水。
她没有责怪,没有警告,仿佛只是这么一点折损不足以对她造成威胁似的。
亦或者…
齐熠后背一凉。
她只是在饶有兴趣的看掌中之物的表演,不介意那物的出格与过分。
总而言之,试探她的底线那样蠢的寻死行为,齐熠不会干。
“那就来见我。”齐熠回道。
“看到你了,很多次。”对方又发来一条意味不明的话,“你那样认真雷厉风行的样子可真有魅力啊,迷人的警官大人,比你之前放火时朝我这边瞪的那一眼好看多了。”
齐熠顿时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每天的行为或许又被如法炮制的监视后,愤懑不已,最终又无可奈何。
很奇怪,一看到她发来的文字就已经想到了她那样的语调,不禁让齐熠头皮发麻。
“对了,你的小伙伴哪里去了,怎么没有看见他?”
“?”齐熠警惕的不作回答。
“我还以为下手太重他死了呢。”
齐熠没再回复,对方也不再追问。
仿佛他们从来都不是针锋相对的敌人,是彼此聊的很融洽的友人。
这种错觉让齐熠心中恶寒。
…
这次,根据线索,他们跟随着是酒吧背后人物的可能性的一辆无牌车,追踪到了一间郊外荒居。
卤蛋也不好好养伤了,每天光听齐熠讲近期的行动都兴奋的手舞足蹈,嚷嚷着要跟他们一起干大事,说什么这次也要跟着。
最后下车的是一个中年强壮男人,看不清样貌,不过凛风之前顾及接下来说服c时炎与齐熠合作的可能,曾发给齐熠一份详细的关于时炎的资料,齐熠心中断定此人就是时炎,却是面不改色。
蹲点二十分钟后不见人出来,一队的队长闲不住了,便要冲进去。
“他他娘的总归就一个人,还那么鬼鬼祟祟的,管他的,我们人多,先抓回去再说。”年轻的小伙子总是容易冲动,齐熠看了看鲁霄,又看冲上去的一队,无奈也只能跟上去。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无法保护这些警员们。
必须要想一个办法,他的一次莽撞已经连累鲁霄受了重伤,不能把别人再赔进去。
这种明知道对方前路有危险却无法阻止的感觉,简直和亲手杀人差不多煎熬。
敲门无应,一队便带人冲了进去,不料屋内还有机关埋伏,几名反应迟钝的警员被从门上坠落下来的铁器砸个正着,呲牙咧嘴的跌坐在一边。
听到惨叫声的齐熠冲上前,确认警员无大碍后才向一队发问:“你是他们的队长,便要对他们负责,做事不可莽撞,会连累你的警员。”
“哦。”对方满不在乎的应了一声,进屋就开始搜寻。
一队虽年轻,带出的警队却还算有基本的常识,搜索的迅速细致,且不破坏可能的线索。
房子看着荒败,其中的内饰却是崭新而精密,只是屋内薄薄的积了一层灰,在木椅上轻触后,齐熠捻了捻指尖的灰尘,环顾了四周。
“报告一队,不明屋主身份,屋内任何有关身份的物件都没有。”
“他娘的,跑路了!线索断了。”年轻人气的牙痒痒。
“靠!”一声惊叫从后院传来,齐熠反应过来鲁霄不知何时不见了,才朝声音的方向冲去。
后院杂草半人高,齐熠试探性的喊了句:“卤蛋?”
“呲,王八犊子,我在这…”鲁霄吃痛的从泥泞里爬起来,一抬头却对上更要命的东西,让他一时忘记了右臂的痛处。
齐熠循着他的声音走进杂草,也不禁傻在原地。
“哇靠!”鲁霄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坟坟…坟啊!齐队,我靠…”
“看见了,”齐熠转即看向他,“你怎么了?”
鲁霄这才反应过来右臂的刺痛,咧了咧嘴:“我想着来后院找找线索,结果就摔了一跤,对了,刚刚下意识两手撑地,好像扯到伤口了,怪疼的这会…”
“啧,”齐熠蹙眉,扶起他,“我就不该让你来…去叫他们来拍两张照,过会回去交完差带你去看看伤。”
“不碍事…”鲁霄摆摆手,这几天已经对疼痛麻木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傻眼了,一队也不禁爆了句粗口:“他娘的,这人是有多变态啊!后院埋人!”
杂草中屹立着一座石碑,上面用正楷体刻着“赵姑娘之墓”几个字。
齐熠木然的看着墓碑前还未燃尽的香火和一束还带着雨珠的彩色野花,原来他回来,是特意…
看齐熠的反应,鲁霄也愣住了,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齐熠强作镇定,指挥着拍照取证,包括时炎在泥泞中留下的四二码大脚印。
整个房子都笼罩着一层薄灰,院子里杂草不生落叶遍地,唯独那座坟前却是一片落叶都没有。
齐熠知道那坟下没有埋着该埋的人,那人还未有人认领的无名尸,覃霜不会认她,时炎不能认她,沫雪不在乎她,齐熠无法救她。
她那样孤零零的,不被在乎和记起,犹如突然消失。
她曾经不计后果的奋不顾身究竟还有多少意义。
齐熠心口发痛。
可是他没想到,还有人,偷偷的为她立了一座坟冢,偷偷的悼念她。
那碑上之所以是“赵姑娘”是因为凛风曾在齐熠问到真名时,随口一提自己生父姓赵,她说这也是时炎查到的,她不知道自己最初的曾经叫什么,也不记得了,她被抛弃过很多次,有过很多不体面的随意名字,小花,燕燕,等等,包括凛风,都是被随意的命名的名字,无名无姓,似世间游魂。
她也会时常在用的最久的名字——凛风的前面加上一个“赵”字,想了想又觉得实在不太相配,终放弃。
可那座碑上的名字,不是什么小花燕燕,甚至都不是凛风,而是“赵姑娘”…
赵姑娘啊…
她的本真,她的最初。
她被记得是谁,而不只是谁得到便随意命名的物件。
那个不被人熟识的赵姑娘。
齐熠拖到了最后才走,等其他人离开后,无声的对那坟冢深深鞠了一躬。
鲁霄停在不远处,余光扫了他一眼,扫了一眼那墓碑,最终在门口望着“赵姑娘”三个字抬手敬礼。
“原来你姓赵啊,”
鲁霄不懂,但他深知赵姑娘不是坏人,她是个很善良很善良的姑娘。
“我会好好记得你的。”
爷爷:我,我们,会好好记得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