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五:请带我走吧
齐熠始终看着她一言不发。
她却不经意间湿了眼眶，于是再也不敢抬头。
“别再走远了，你已经不像自己了。”齐熠低声道。
允筱簌点了点头。
她已经什么都不剩了，也哪里都去不了了。
她瞥见齐熠一直戴在腰间的手铐。
“请带我走吧…”她眼看着齐熠一点点的崩溃，却是抬起了双手。
雨丝落在手腕上，冰凉刺骨。
这唤起了允筱簌片刻的清醒。
这一幕意外的与初见时重叠，同一句话，经过岁月沉淀，倒是早已物是人非。
她还记得自己当时是多么忐忑，多么狼狈。
也清楚自己现在，明明才是真诚。
“我还能逃去哪里呢，我不逃了，我就待在你身边，”
声音越来越无力。
她还记得自己刚开始的不安，不习惯，和痛苦。
也清楚此刻，心宁如冰。
这次，她不是来犯错的，是来赎罪的。
这才是莫名其妙的底气。
“请，带我走吧…”她重复着，声音也平静的毫无起伏。
她还记得，一开始她确是伪装。
可她清楚，奈何再精湛的演技也演不完五年，她早就在某个瞬间被打动了。
具体哪个瞬间，她不记得了，齐熠数不清的救赎和瞬间是无价的赠礼。
她早就动了真心，付出了真情，也从未辜负过谁。
谁都可以原谅她，偏偏除了她自己。
又恰好，比起赦免，齐熠选择的是流放。
“请带我走吧。”她一遍遍重复着，可齐熠无动于衷，于是她去伸手探他的腰间，她挣扎，似乎非要把那个银圈穿进自己的手。
“允筱簌，你活该被流放。”齐几乎是咬牙着一字一句的说。
一时空气都沉寂。
比起大言不惭抓走你，我只有这样的选择做的出来。
你要自由，我给你便是。
无论是什么样的方式。
如果你有罪，请让我用这种方式宽恕你以自由。
如果你能无罪的活下去，于他人而言也并无大关系了。
…只是我有点不甘心，仅此而已。
她沉默，因为实在是没有听懂，于是沉默半晌。
似乎觉得她这个样子像极了刚刚的自己，齐熠苦笑，反问道：“那你拿我当什么?”
其实，允筱簌脑海中的第一念头是“恋人”，也险些就这样不合时宜的败露。
“哥哥。”允筱簌淡淡答道，始终不敢去看齐熠的眼睛。
“恋人”二字，已经是到了嘴边的程度了差一点点就脱口而出。
随后才海浪潮汐一般翻涌起来“奇异果哥哥”“知己”“神明”“救赎”“亲人”“爱人”“友人”“命”……
“现在不是了，”齐熠还是被惹到暴怒的边缘。
于是浪花碎了，潮汐退了，所有还未来得及喷薄而出的，早已湮灭在刚刚一瞬间。
“我恨别人骗我耍我把我什么也不当，”
“允筱簌，你真的敢招惹我这样一个人，你说你是胆大，还是倒霉?”
允筱簌只觉得有七八只手扒着她心的裂缝要将她整个人撕扯的七零八碎。
太疼了。
心底有声音在叫嚣着辩解，却被她强压下来。
不是的不是的…
对不起…
我不是…
可是我…
所有的欲言又止变成无话可说。
她放弃了叫嚣，也折断了最后一根念念不忘的稻草。
刚压住行为就又压不住情绪，反应过来时泪水已经湿了半个脸颊。
“是你倒霉，对不起，”她泣不成声的低下头，把自己有些肮脏的手颤颤巍巍的递到齐身前，低头弓腰，姿态卑微，神情痛苦却虔诚，像是在祭拜神明，“请你，带我走吧，”
齐熠看着她低垂的脑袋和被雨水打湿的发丝，心揪着乱作一团，鼻子顿时有些发酸。
怎么最近总是爱哭易感动啊，该不会上了年纪吧。
记忆里十九岁之前最近一次流泪，还是上幼儿园。
此刻他不是感动。
只是积累了太多的念头，不知从何做起。
“你陪我，我们去赎罪。”
允筱簌的声音打颤。
像是断了了项链一般，一滴泪珠蓦地同时从齐熠眼眶中滚落，然后就是第三四五颗，再也没法止住，从他睁着便此刻一次也不愿闭上的眼里，接连不断的滚落了。
他回想到底是那个环节出了问题，让他们走到这样的地步。
他觉得自己正在分歧，四肢百骸都有不同的想法，要将他整个人由内而外分崩离析。
僵持的瞬间，漫长的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
齐熠有些不知所措的低下头，却并不想去看她那双手。
她中指上明晃晃的戒指要惹的人近乎发疯。
提醒着他，允筱簌曾经是多么的信任他，依赖他，爱他，敬他，视他为全部。
可此刻，允筱簌便突然不愿对他抱有一丝的期望和幻想，付出一丝信任，不愿意再孤注一掷。
这样残酷且巨大的转变令齐熠心痛并反思，自己在这段时间内究竟让她积累了多少失望和忧伤。
允筱簌此刻离自己多么遥远啊。
霞晖湮灭在高楼间，阳光去赶赴下一个盛会，微雨熄灭，云层散去，却不见雨过天晴，随即开始孤独的漫漫长夜。
允筱簌低下了头，不再抬起。
齐熠死死的盯着她，却还是会想到…
最亲近的人从一开始接近的目的就只有利用。
彼此利用，彼此误会，谁也不愿意放过谁。
他们之间还能雨过天晴吗。
“允筱簌，”齐熠哑着嗓子喊，每说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艰难，他紧紧的在允筱簌看不见的地方握着指节上的戒指，仿佛那物件能给予他力量和抚慰一般：“簌簌，小可怜…”
齐熠一遍遍说着对她有过的所有的称呼，仿佛期盼着有一个能把允筱簌唤回来。
“你自由了。”
他说完这一句，觉得浑身都没了力气。
允筱簌闻言，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来…
你自由了。
这次没有任何的枷锁束缚，所有能置你于死地的想要控制你的人已经全部都死去了，你得到自由了。
然后呢，这就是你想要的自由吗？
允筱簌，你自由了。
可是，我这次并不打算带你走了。
爷爷：全书的一个名场面
爷爷：写完怪难受的，明明都没有很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