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九::枷锁

“……”允筱簌被谢峋拉着在冬天的傍晚飞奔,一声不响。

“你要用以后的日子好好爱这个世界,”谢峋声音嘶哑,“明白吗…”

“值得吗…”允筱簌看着他,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谢峋的脚步慢下来。

“要付出的代价这么大,真的值得吗?!”

面对质疑,谢峋深呼吸了一口气,道:“我尊重她的愿望。”

“我明明不希望她受到伤害的啊…”允筱簌痛苦的抱着脑袋,“为什么会这样啊…”

“筱冉在那个家待了快二十年了,她太习惯那种黑暗了,她每一步都走的极为艰难,所以:她希望能让最在意的人,就是你,不要也走上她走过的路,反抗,而非顺从…”

“不受束缚,在未来活的好一点。”谢峋摸了摸她的头。

谢峋也才二十出头,风雪里沾血大衣裹着的挺直身影看上去有些凄美。

“现在哭一场吧,一会你调整一下情绪,我知道这很难,不过别让冉冉的希望破灭,你去学校就行,忘记今天的事情,忘记黑暗的过去,也忘记我,虽然我知道这些可能很难,但以后我就不会再见你了…”

谢峋低下了头:“你想办法给自己寻一处归宿,哪怕是费尽心思,选好一条路路,不要有负担的好好生活。”

允筱簌蹲着埋头哭了好久,谢峋站着不去打扰,待她哽咽到咳嗽之后,擦净了眼泪,好几个深呼吸才勉强稳定下来。

“…你又何必如此呢,”允筱簌久久后才看着他,神色近乎痛惜道,“我和姐姐,都欠着你的。”

谢峋微笑的有几分牵强,配上毫无血色的脸,显得整个人都多了几分脆弱单薄。

甚至又是有些沉重的。

“我本来就欠她一条命,要不是她,我估计也早就死了,正愁这辈子该怎么还呢,”

“一句她爱我,足以让我走火入魔,哪怕是粉身碎骨我也愿意。”

“你跑啊…跑吧…”允筱簌不甘道,“为什么非要去自首,非要去承认本不属你的罪名呢…”

“傻姑娘,你怎么和你姐姐一样,一点也不为自己想…”谢峋的声音嘶哑却很轻,“我跑了,你就会被调查,你才多大啊…法治社会,错事总得有人承担…”

“…姐夫,”允筱簌试探性的喊,“你还有什么愿望吗?”

谢峋似乎想了很久,才应道:“我希望,你能毫无负担的好好用余生热爱世界和生命。”

他实在没什么念想,一如他在桥边时的毫无留恋,哪怕他非得有什么牵挂的话,也就后来的允筱冉。

他身上零星的烟火气都是允筱冉带来的。

允筱冉让他觉得自己有那么一瞬间有个人样一般的鲜活。

允筱冉走了,他最后的念想也没了,他又是孤零零的苍白的一个人了。

就这样吧,本该就这样吧。

……

她被带到了现场。

周围人议论纷纷,出事的楼除了围了一圈警戒线,还有一圈人。

有些小区住户认出了她,自动给她让开一条道。

一时间,议论纷纷,窃窃私语,允筱簌是核心话题。

她冷静的望着一切,如她们所见的露出了几个恐惧惊慌的表情。

过了一会,处理案件的警察到了。

为首的是个年轻挺拔的男人,异常惹人注目。

允筱簌看着他下车后奇异的反复把拉链拉的上上下下,忍不住觉得对方似乎不太靠谱。

允筱簌没有再把目光放在他身上,酝酿了一会情绪,开始了低低的抽泣。

内心毫无波澜,是万籁俱寂,是心如死灰。

是她必须去承受去珍惜被赠予的新生活。

她开始抽泣,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坠。

泪眼模糊,隐约看见没过一会一个身影挺立身前。

“你就是出事允家的小女儿?”

那生音明亮而富有磁性,清朗明澈,格外好听。

映入眼帘首先是大片的白,是纸巾。

允筱簌看清面前俯视下来的身子,淡淡道:“…嗯。”

或许入戏太深,带了几分她颇厌恶的哭腔。

对方看了她一眼,离开了。

允筱簌在心底冷笑,自己现在就特别像路边的弃犬,善人路过施舍递杯热羹,却终究高高在上望着她,恶人落井下石上前踢一脚背地里吐口水嚼舌根,永不停息。

她被带到警局问一些事。

她伪装的毫无破绽。

不久后,之前那一队警察便回来了,之前那个青年有些疲惫的坐在椅子上,叫下属帮忙倒了杯水。

“谢谢。”他接过水,注意到了允筱簌。

允筱簌察觉到一束目光,可早已习惯了这种感觉。

“小可怜,你渴不渴?”

允筱簌不太喜欢这个称呼,却还是抬起头,认真的回答了一句:“…不渴。”

对方的问题她都多多少少回答着,却是心不在焉的偷偷打量着对方。

“啊,还以为你初一,挺显小啊,”对方感叹着,瞅了瞅她圆圆脸上的小奶膘,她没有躲开,“别太伤心了,世事无常,生死不是人能预判的。”

允筱簌在接触到的一瞬间下意识的想要躲开,讨厌被触碰这样被施暴过无数次的皮肤。

看到对方毫无恶意的脸,她犹豫不定,最终就是那一点犹豫,使得她没有躲开。

她不清楚这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抬头看着他。

他五官端正俊逸,凌厉双眼凌厉又不乏温和,衣着随意却干净好看,整个人散发出严厉却不疏离的感觉,浑身气质却宛如少年。

他胸口的证件上,写明“齐熠 第二刑警队队长”的字样。

齐熠问她有没有打算。

“我不知道。”允筱簌答完就不出声了。

她知道自己不该寄托无用的希望,也不该露出一丝破绽。

但齐熠很特别,是初见时就已察觉到的了。

齐熠,齐熠…

允筱簌默念着这个名字,开口却是随口一句的外号,当做他“小可怜”称呼的回击:“奇异果…”

“昂?”齐熠应了,搞了半天才发觉是叫自己,皱了皱眉,故意板起脸来:“叫哥哥,别乱起外号。”

“奇异果哥哥…”允筱簌看着他。

她的心脏剧烈的因为紧张而跳动。

“…何事?”

谢峋的话犹在耳边挥之不去。

“你想办法给自己寻一处归宿,哪怕是费尽心思…”

面对着高个子的青年,允筱簌一时有些怯懦。

“哥哥…请带我走吧…好不好?”

她尽量放软了声音。

她恨极了自己现在的姿态。

路边的流浪狗。

“为什么是我?”

意外的是,对方竟意外的缓和着语气。

她不禁愣了愣,这是她第一次听见不是暴躁的大吼大叫或霸道无礼的使唤一类的男声。

很…温柔。

允筱簌深吸一口气,用自己及其反感的语气胡乱编造着理由。

她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过去实在太阴暗,不能完全救回来。

她所谓的自由,依旧见不得光,卑鄙而需要别人的同情和虚假的表演维系。

她不愿意接受允筱冉以命换来的这份强制性无自主权的命运。

却也不得不接受。

是馈赠,是枷锁,是另一头深入心脏的双刃剑。

“好吧!走,回家…”

他站了起来。

是茫茫冬夜里寂静的火苗。

爷爷:当年三个视角全部结束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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