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二:雏菊
〔三年前,冬至前夜〕
虽然早有预料,但看到齐熠一身黑衣,怀里抱着菊花,就站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表情臭的好像自己欠了他一百万。
“你是要来参加我的葬礼吗?”允筱簌艰难的挪到他面前,哭笑不得道。
齐熠的胳膊下意识动了动,像是想到了什么又突然垂下来了,依旧没有好脸色的冷笑道:“估计吧。”
“我错了,关心下病号嘛。”允筱簌张开手臂。
齐熠却是不动弹:“允筱簌,你越来越厉害了哈。”
明白这人是不追根究底不罢休了,允筱簌长叹了口气,努力让自己站直了回答他。
“没有没有。”
“浴室里洗澡摔跤,脚裸骨骨折,”齐熠说话都没了温度,“你真行。”
允筱簌无奈的看了看重重包裹的脚:“我不是故意的…舒礼和你说了?”
“托你的福,就上次在火车上知道你们同校后,加了微信方便问你的消息,一句话没聊过,第一条消息发过来就是你出事了,”
“你出事了不告诉我,是觉得自己很厉害,还是觉得我不够厉害。”齐熠眸色一暗。
“因为奇异果哥哥是世界上最厉害的啊,”允筱簌笑吟吟道,“我如果打给你,哪怕你在临暮,来的都会比120还快。”
“然后你就打了120。”齐熠依旧冷冰冰。
允筱簌把手肘搭在了单拐上瞧着他脸色笑,一副准备唠嗑的样子:“你洗澡还穿衣服的吗。”
“你都在想什么。”齐熠蹙眉。
终于在他脸上看到了另外一种表情的允筱簌反倒更开心了,腾出来一只手比在脑袋旁边发誓一样:“上来的是护士姐姐,我穿了浴袍。”
“然后呢,在病床上躺了四周都不告诉我。”
“我怕被你骂啦…虽然早骂晚骂都是骂,”允筱簌自知理亏,“我错了。”
“回来了也不告诉我一声,”齐熠愈发咄咄逼人,“还一直不让你的好姐妹和我说…你知道吗,你直到上车了才给我发消息说你要回来了,几乎是你刚发完,徐舒礼就跑来和我说了你的事。”
齐熠一连串的质问允筱簌只能一个个解释。
“我想给你个惊喜。”
“我都不想告诉你了,总不能让她们告诉你,你再杀过去,砍我吧。”
“上车前你知道后会杀过来的。”
“徐舒礼也是担心我。”
“哥,我错了。”
齐熠蹙眉听她说到自己就用上“杀”“砍”一类的词语,只觉头疼万分:“在你眼里我就那么凶神恶煞?”
“你现在不就挺凶神恶煞的吗?”允筱簌哭笑不得。
“那你觉得我能给你笑一个?”
“我错了。”允筱簌笑道。
“允筱簌,你是我捧在手心里的人,”齐熠的目光突然凝重,“你在我跟前的时候就没受过什么委屈病痛,不在我跟前也必须,懂吗?”
“嗯,”允筱簌不笑了,点点头,“不会有下次了。”
看着齐熠的目光半信半疑,允筱簌才又比起了发誓的三指,似乎觉得上次已经用过一次,这次必须程度更大一点,让对方信服,她还就真把单拐丢在一边,颤颤巍巍的站着,用两个手比在脑袋旁:“奇异果哥哥,我知道了。”
“胡闹,”齐熠连忙扶住她,然后蹲下背对着她,“上来。”
允筱簌是欢喜雀跃的,乖乖趴上去,却是似笑非笑的往齐熠耳朵上蹭:“要抱的。”
“选不得,还没消气呢。”齐熠的语气冷硬,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还在生闷气呢。
可他分明淡淡一笑,不再责怪对方。
“奇异果哥哥,你变矫情了。”允筱簌抱住他的脖子。
“是你吧,”齐熠自己都没发现,声音已经带上了些笑意,“矫情鬼。”
“我才不矫情呢,”允筱簌反驳道,“当时宿舍就我一个人,我坐在地上一动不动,都没哭,特别冷静。”
说这话她不心虚的,只是当时脑袋都疼懵了,全身上下冒冷汗,脚裸很快就肿起来了,疼的刺骨,她却还是能冷静下来,去够手机浴巾求救。
“…疼吗?”齐熠的声音又没了笑意,却是温和了不少。
齐熠小时候也骨折过一次,当时那种疼真的刻骨铭心,根本受不住。
“没感觉,”允筱簌笑的淡淡的,“就当是丰富一次人生经历吧,我还是第一次骨折呢。”
“一个人一辈子能骨折几次?”齐熠拿她没有一点办法,“你也不用瞒我,都是骨折过的人。”
“什么时候的事?严重吗?”齐熠感觉背上的允筱簌都僵了一秒。
“你怎么对自己的事情不这么上心…放心,小时候自己摔的,没你严重。”
“我要是真那么严重就回不来了。”允筱簌笑了。
“所以呢?为什么不好好躺着等我过去,非要自己排除万难的回来。”
“因为我知道你想我了。”
齐熠突然沉默了。
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允筱簌玩笑一般改口:“好啦,我又没有读心术,是我想你了,我看见你发给我的烤肉,馋的要命,可惜当时还躺着,附近没有秋天卖烤肉的地方。”
“提醒我了,你骗我你忙,不回来,”齐熠毫不留情戳穿她,“到底是想我还是想烤肉?”
“想你和你的烤肉,可惜吃不到冬天前最后一顿了,”允筱簌笑道,“也想家。”
“别蹭了。”齐熠终于不耐烦的呵止她,心底却暗暗记下她刚刚的话。
允筱簌看着自己的杰作——齐熠的半边耳朵都被蹭红了,就觉得好笑:“明天冬至,怕你冻着耳朵。”
“明天包饺子,想吃什么馅的,”齐熠别过头问,“把那几个混饭的也叫来。”
“烤肉馅的行吗,”她开着玩笑,又伸出不安分的手挠齐熠的喉结,“吃不到秋天的最后一顿,我就要吃冬天的第一顿!”
“允筱簌,你今天不太安分啊,”齐熠挑了挑嘴角,“别忘了你现在可瘸着呢,我要真对你做点什么,你还真逃不掉…”
“那你来吧。”允筱簌笑嘻嘻道。
双方都沉默了。
“话说你还真送我菊花。”允筱簌笑了。
“小雏菊。”齐熠温声答道。
“那也是菊花,”允筱簌不满道,“我早晚也送你小雏菊。”
“等我死了再送吧,你送的绝对是我坟头上摆的最独一无二绝无仅有的,多帅啊。”齐熠乐了。
“你这是什么怪癖。”她轻轻砸了下他肩头。
被他背着实在太有安全感了,齐熠的肩宽大结实。
“为什么要背我回去?”
“赎罪。”
“什么?”允筱簌没听懂。
“你受伤了,”他解释着,“我可能有罪。”
“别气了。”允筱簌轻咬了口他的耳朵。
允筱簌不清楚。
齐熠究竟是在生闷气,还是如她感受到的那样——他在…害怕?
熟悉的路,却是悠长。
“小可怜,你在我身边吗?”
“嗯哼。”允筱簌有些困了,把头埋在他的颈窝,闷哼一声。
“说说我是谁。”
“奇异果哥哥。”
之后齐熠便沉默了,允筱簌也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齐熠沉默了许久,沉声道:“我知道你的脑袋在我肩头,你整个人在我背上…”
“但是我感觉,你离我越来越远。”
“无论如何,无法阻止的,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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