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九:未还_请带我走吧()

允筱簌看着他，睫毛都细微的颤动了几下，最后垂下眼，眼里似乎是有些不解，慢慢变得茫然，黯淡无光。

“你这样下去会生病的，你知道吗，这样也算是一种逃避，你在害怕，你在害怕自己又一次陷入崩溃绝望的深渊，被负面情绪杀死，所以你干脆用指认错误的方式逃避，你只是和别人有些不同，别人是无休止的推卸给别人，你倒好，无下限的包揽在自己身上…”

“你是不是觉得，这样就是解脱了…”鲁霄讽刺的冷笑，字字不留情，不光是对允筱簌，更是对自己。

突然有些感慨，自己也疯了。

可是至少他得疯的明白一点。

“我…”允筱簌欲言又止，大滴大滴眼泪直接从殷红的眼眶滴落，落在紧攥着的手的手背上。

“你什么都不明白，你只是在化解情绪，你没错，包括这样做本事就没有错，只是一直这样不行，你会疯。”

鲁霄耐下性子看着她，尽可能温柔道：“换别人不会像我这样说你，事故的错误有傻子主动包揽，他们何不顺水推舟，光是唾沫星子就够淹死你…”

“…”不得不承认，她会在被指着鼻子说这些话的时候，变得懦弱起来。

“允筱簌，你还要坚持吗…”鲁霄咬牙问，“哪怕万劫不复。”

他经历过苦痛，明白是什么滋味。

允筱簌突然就看着面前的人，几分诧异，像是难以置信，又像是早已明了。

说真的，她不喜欢什么事情齐熠为她扛，也极其不喜欢把鲁霄和齐熠做比较。

显得自己很卑劣下流。

不可否认的是，在她几乎是曾经陷入同样状态时，同样的情绪，麻木难过绝望崩溃几乎被负面情绪整个吞没的时候，那个人和她说：“允筱簌，你要向前走。”

别怕，哥在呢。

可是现在不同，鲁霄咬着牙和她说：“你还要坚持吗？”

二者间，她不知道更怕哪个。

她既害怕那样可靠的不真实的，也害怕这样果断冷漠的现实的。

害怕别人编出一个美梦骗她陷进去，也害怕别人把残酷的现实摆在眼前让她哪里也别去。

简单的不过再简单，向前走，或是止步。

可是，不管怎么样，她都不能回头。

齐熠教会了她任性，鲁霄教会了她认错。

成就了她，也迷失了她。

“我闭上眼睛，心也是凉的，”允筱簌的声音沙哑极致，语气消沉无力。

“你是不是…要我视而不见。”

允筱簌此时是冷静的反常，眼底如同死水一潭，暗成一片，用着最平静的语气，说着直击灵魂的话。

鲁霄陷入了有史以来最让自己头疼和崩溃的边缘，抓着裤子的指节都用力的泛白，颤抖的几近痉挛。

“好啊，你继续啊…”鲁霄再也难以抑制住狂暴和激动，猛的攥住她的手腕，近乎咆哮的嘶吼：“韩此薇死了，如果你觉得你有罪，就去赎罪啊！她就在病床上，你去啊！你觉得你的一切都是错的你就去啊，你把她拉起来，你把她变成活生生的人，你问她她怪不怪你！”

允筱簌被吓得身形一抖，手腕被巨大的力量攥的骨头都生疼，挣扎了几下，久久的在发愣。

鲁霄意识到自己的失控和疯狂，放下了她的手腕，眼里怒气未消。

手腕被突然松开，却像是一块无依无靠的破布一般无力的垂落了，原本白皙的手腕处留下了一道触目惊心的红色抓痕，她却是丝毫不在意。

“…我记得她，我得永远记得她。”她半晌才突然说。

“为什么？”鲁霄不解。

“这是她活着的意义，”允筱簌声音颤抖着，近乎是质问一般：“你还记得她的遗言吗？”

鲁霄陷入了沉默。

“现在她离开了，‘曾活过’和‘未逝不死’就是她的意义，”

“是她留给我唯一的东西。”她哽咽着。

“人活一世，图的不过就是生死的意义真正看懂罢了…”鲁霄终于一点点冷静下来。

“鲁霄哥哥，不是你说的那样的…”允筱簌尽力的组织自己的语言，不想再次被误解，也害怕对方还是看不懂她，一字一句的坦白自己的真心话：“我不是逃避，我没有那么…天真的，我心里是清楚的，对错本来就难辨，生活中也从来没有我这么傻的人，我知道韩此薇走了，哪怕她曾活过，她现在并没有…活着，我知道她的死不是我一个人的错，不是我杀死了她，我不觉得揽下错误就是解脱，也不认为她会喜欢我这样做…”

鲁霄认真的在听，却是说不出话了。

“我应该闭上眼睛吗？”

“你为什么…你明明知道还…”鲁霄不知道该怎么样去形容，“还这样。”

“我得承认有我的一份过错，我很遗憾，我还记得韩此薇撕心裂肺的让我跑，我可能是在危险面前做了逃兵捡回一条命，我还记得我信誓旦旦的，我说我要救救她，重新学医尽一份力抱一份希望，我明明没有放弃过她，但其实早在我做了逃兵的时候就是放弃了她啊。”允筱簌自嘲的苦笑着。

“这是你恨自己的理由吗？能带来什么改变吗？”

“如果因为知道希望渺茫甚至是无济于事的话就放弃，我还会愿意继续学医吗，我还会对病床上的韩此薇抱有希望吗，如果这样的话我会不会已经放弃所有人所有事无数次了。”

鲁霄突然明白，生活中太多事情无能为力。

生活不是凶杀案，胜似残忍的凶杀案。

“…我愿意去试着理解你。”鲁霄终于叹了口气。

“韩此薇一直一直都在成就我，从高中，到中间相处的每时每刻，她使我得到了第一个同龄朋友，甚至告诉我喜欢是什么，哪怕是她生命垂危只剩下最后三年时，都在成就我重新拾起医学知识的决心…”

允筱簌说的很认真，却也说的艰难，像是被误解的小孩子长篇大论的向家长辩解，有种说不出的可怜。

“哪怕是动物都懂得报恩，我欠着她的，我没有做到该做到的事情，我永远无法弥补她，给予她曾给予我的，我是愧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