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二:退缩
“你还真是对自己毫不留情，”齐熠指着她指腹的一道口子，“啧啧啧，下手挺重啊，瞧这伤口深的…”
说着，手头的事倒是办的利索，飞快的就处理好了伤口。
“我也不知道下一秒会切到自己手啊。”允筱簌哭笑不得的辩解。
看着他，允筱簌却是没有再笑下去了。
“哥，我刚刚是说真的…”
“你是我长这么大，遇到过的，最温柔的人，”允筱簌用及其清晰而坚定的语气说着，缓慢的，温和的，看着齐熠的眼睛，对上他刚刚抬起的目光，眼神中那样炽热坚定的，是真诚，仿佛一定要让齐熠亲自检验自己的一片真心才好。
天知道齐熠受不受得住她这样的目光。
齐熠偏是爱惨了这个浑身上下充满了稚气的小孩用认真的腔调，严肃的一板一眼都及其认真，然后这样真诚的看着他，和他说话，他的退缩，他的闪避都会藏无可藏。
“我不知道也不在乎你在别人那里或是曾经是什么样子的，但是你齐熠，确确实实，一定是我这辈子遇见的人里最温柔的一个。”
“未来还没有定数，你会遇到更好的人，到时候…估计就不觉得我温柔了，”像是被那炽热的近乎滚烫的情感和眼神语气烫到一般，他又开始退避，开始露出破绽，开始无法维系支离破碎的笑脸，“我是…不好的，也没法和世界上那么多人比。”
允筱簌愣住了，看着他，看着他藏不住的有些落寞的神情。
她突然发现，齐熠这个人平时那么自大骄傲耀眼，那么擅长用厚脸皮自夸的这样一个人，原来也是有些…
有些自卑的。
不可否认的是，任是允筱簌不愿意用这样的词语来形容，但确实是这样没错。
他自己觉得自己好是为了让自己不那么悲观，那么多人站在他跟前眼巴巴的等着他发光发热，他能做的就只有热爱生活热爱世界热爱一切，他是得救赎别人的。
但是别人觉得他好，他就不自在，也十分不解，连他自己都清楚自己平时厚着脸皮往脸上贴金都只不过是不堪的自我欺骗，他不敢奢求和接受外界的任何东西，他心底也会常常认为自己十分不堪自己一无是处。
他甚至觉得救赎别人已经成了他的义务，毕竟一个发光发热的电灯泡会被人簇拥，有一天它不再发光就会被丢弃，齐熠潜意识觉得，自己存在的意义就是救赎别人。
但是别人去主动的带给他赞扬他受不起，一向都是听着心底别扭，那些话就是他的压力，不断在提醒他有多么强多么厉害，所以还要继续发挥作用。
为什么这样呢。
齐熠想着。
为什么自己会变得这样，畏缩，甚至是…有些卑微呢？
因为在这个时代，有能力却不出力的人会被谴责。
但是允筱簌不一样，她的崇拜，她的仰慕，她的赞赏都是那样轻描淡写但又真诚无比，一句“没有什么能难倒哥哥”“这个我估计做不到”“我觉得你做的很好了”林林总总，才真正让齐熠莫名其妙生出几分优越感和满足。
她像是丁达尔效应出现时，穿过阻碍带着鲜活的色彩和形状降临到他面前平凡的救赎。
“不是的！”允筱簌这一声憋了能有一会儿了，因此声音才几乎是有些分量，吓了齐熠一条。
“不是的…”允筱簌的声音低下来，“哥，就凭我走过的这十九年来看，你是我真正可以用极致的温柔定义的人…”
“哥，你明明已经很好了啊。”允筱簌笑的淡淡的，手头的事倒是没忘，正准备贴个创口贴继续做饭，却被齐熠打断了动作。
“不要贴创口贴，天气热，不透气伤口不易愈合，”齐熠止住她，“菜我洗，我口口声声当助手的，愣是杵在这半天无所事事，眼皮子底下都能让你受伤。”
“好。”允筱簌乖巧点头，拾起案板上的刀，几乎是报复般狠狠的洗去上面的血迹。
“我觉得屠龙宝刀太利了些，”齐熠笑道，“讨厌就扔了，哥重买把刀也不是没问题。”
听听那语气，都快把“哥是大款”四个字写在脸上了。
“不用。”允筱簌摇头，略显生涩的起锅烧油。
“菜上有水，油会溅起来，”齐熠嘱咐着，却没有再袖手旁观，他上前，握住了允筱簌拿着锅铲的手。
明明手指都生的细长好看，可他的手掌却是偏偏比允筱簌大许多，轻而易举的就包裹住她整个手。
齐熠感受到她整个人都僵住了，几乎是每一次，齐熠想要亲近亲近她的时候。
这往往会让齐熠从心底生出一种愧疚感。
就好像自己做错了一般。
只是这次他没有放开手，带着允筱簌另一只手拿起一边切好的菜，哗啦尽数倒进锅里。
刚刚相触便发出“呲啦”的声响，刚刚翻动几下，便有油溅起来，落在了齐熠的手背上。
齐熠倒是面不改色，允筱簌的手却是畏畏缩缩不敢在靠前。
落在齐熠身上比落在自己身上要疼的多的。
“不怕，哥给你挡着，”齐熠握着她的手紧了些，“不管发生了什么，你得勇往直前，哥保护你…”
他包我着允筱簌的双手，看上去就像是在环抱着她小小的身体。
“不止现在，永远。”
齐熠使出的是浑身温柔的解数，偏偏允筱簌感受到他的心脏在胸腔内一下一下跳动的那样有力而真实。
她一瞬间被触动，胸腔反常的刺痛，及其强烈的动摇了一下。
这不就是温柔吗。
他不就是温柔吗。
她差点就会不顾一切的回身拥抱他，告诉他自己心中所有的梦想，所有关于齐熠的梦想。
可是她一点点清醒了，她已经长大了，很快就二十岁了，看待一些东西不再一味的追求一些幼稚和天真的侥幸。
“可是你呢，”允筱簌身体不动，说话时仿佛情绪也被静止了，那样平淡冰冷，“谁来为你挡呢？”
齐熠的眼睛蓦地睁大了些，手上一松，心底也有了细微凉意，他看不见允筱簌是什么表情，只觉得那瘦小的背影一点点成熟了。
甚至，有些陌生了。
“我可以化解躲避，我总会有办法的不是吗，而不是…你为我硬扛…”允筱簌艰难的说着，用极轻的动作拂开了齐熠的手，“我不喜欢这样，一味的去消耗你。”
齐熠的手当时确确实实是轻轻搭在她手上的被轻轻一拂，就无力的垂落了。
齐熠听出了她难以直接开口的话中之意“其实我并不需要”。
齐熠后退着，几乎快要退出了厨房，站定，思索了一会儿却是笑了起来：“好好好，都依你不就好了吗…”
她心知齐熠不会护着自己一辈子，她不可能一直依赖着他。
但齐熠确确实实，是用自己短暂的一辈子护住了她。
于是一咬牙，还在说着没有温度的混账话：“我是你的妹妹，也只是你的妹妹，你没有一直一直庇护的必要，何况是消耗自己的庇护方式。”
这次齐熠沉默的时间更久了，却还是笑了，笑的一如既往懒洋洋：“好好好，诶哟小可怜大喽，不爱搭理哥哥喽～”
他永远习惯用一副及其不认真的态度去应付直面迎来的攻击，表面上不在乎，心里却是认认真真一字一句都细细记下了，久而久之，微信这样的笑容已经成了常态，上扬的嘴角都开始麻木。
实际上，允筱簌只要一回头，便可以看清他。
他发自内心的开心时，笑容往往非常灿烂，一眼看过去，是可以看见他尖尖的虎牙和微眯的眼的，眼底也是带着笑意的。
一般这种习惯性的掩饰都比较麻木，除了嘴角上扬，便看不见其他的不同了。
“小可怜~是不是不喜欢哥哥了，今天这么冷淡，嗯?”
爷爷：点赞收藏不发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