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四:遗留症状
〔现实〕
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沙”的轻响，长久的响了很久，直到那只发着颤的手再也没有力气握住笔才烦躁的放下笔。
鲁霄揉了揉眉心，看着刚刚完成结案报告，叹了口气。
他现在可算是知道齐熠的度数为什么一直往上飚了。
不知为什么，已经过去如此之久，突然想起齐熠时，心底还是会犯酸，会闷堵，却没有不快活，与此同时心底的烦躁和怒意也会平静下好多。
大概是，这个人实在为这个世界留下了太多温柔吧。
他扫了眼客厅上的钟表，不出意外已是凌晨，疲惫的垂眼，扫到桌上还没来得及回复的信息。
上面显示消息发出的时间还是傍晚六点。
簌簌：刚刚在火车站，舒礼她们得回去了，现在我在回家路上，不用担心。
他刚想回点什么，右臂却传来一阵抽痛。
鲁霄皱了皱眉。
他的右臂受过枪伤，若不是齐队，估计也保不住了。
只是多少留下了后遗症，比如提不了重物，比如活动久了，写字多了会痛。
齐熠说，那一枪是覃霜打的。
覃霜啊…那个女人啊。
鲁霄的目光黯淡下来，在那一瞬间竟泛起了几分暴戾之色，又很快平复下来，再抬眼目光已是空洞不已，与刚刚的状态判若两人。
“诶，卤蛋，怎么失神落魄的？午饭没吃饱？”
脑中突然冒出无比熟悉的声音，那语气都像到了极致。
他若是还在，见到他这幅模样，十有八九会这样说的。
又一阵酸涩之意后，鲁霄突然明白了什么。
齐熠这王八羔子竟然不止留给他们活着的人无尽的痛苦煎熬和绝望，他也留下了他的温暖温柔和能量，就好像还是无时无刻的常伴身旁一样。
这一切，都得怪他所做过的大半事情，实在是十分正义，十分温暖。
鲁霄又想起最后一次见到齐熠时，他已是强撑着扯起那样吊儿郎当的笑容，在他一头雾水的时候和他无形中交代后事，向他告别。
他把阁楼的钥匙连带家里备用钥匙塞进鲁霄掌心：“以后就由你来做小可怜的圣诞老人吧…”
鲁霄不明所以，当时他还没睡清醒，正处于懵逼状态，但还是一字不差的记下了他的话。
其实他这种状态正是齐熠最乐意的，他目光复杂的看了鲁霄好久。
等真相大白后，再去看那个眼神，已然能够读懂很多东西了，那目光里，有难以言喻的遗憾，有淡淡的难过，有不舍，有痛苦，有怀念，有那样真挚到灼热的信任。
“敢对簌簌不好，削你哦…”齐熠笑吟吟道。
当时的鲁霄立马一个激灵，十分心虚的点了点头。他总不能让齐熠发现他们只是逢场作戏，而齐熠是台下的观众吧。
“真是便宜你小子了…”齐熠说这句话时，眼里闪过细微不易察觉的不甘，“我不要五万块钱了，我只要你对她好。”
记得齐熠收养允筱簌的第一年，簌簌过生日，鲁霄想问齐熠要妹妹，他还打趣说五万卖你。
于是鲁霄愣了愣，也笑了：“簌簌那么好，就算彩礼也不能只有五万。”
这句倒是真话。
…
鲁霄长长的叹了口气，他当初可是剜了齐熠的心头肉，别说是五万，整个世界拱手面前，齐熠也不交出去的心头肉，这么说自己真挺狗了。
他点着了根烟，久久立着，一言不发。
实在叫人不敢忘。
齐熠，齐熠。
〔三年前，六月三十日晚〕
“还没好吗…”
耳边突然传来熟悉的懒散的低声询问，甚至感受到有那样一丝一缕的热气已经喷到她耳廓上，她心头一惊，僵硬的回头，对上齐熠委屈巴巴的脸。
齐熠半倚着灶台，看着允筱簌切胡萝卜，看的倒是专注认真。
有一说一，他认真起来的样子还怪人模狗样的。
可是，他怎么还委屈上了。
“还早…”允筱簌答道，“等着吧昂大寿星。”
“簌簌，”鲁霄靠在厨房门边，看着齐熠一脸骄傲和受宠若惊的丑陋表情，冲齐熠翻了个白眼，连说话也冲冲的，“不用忙活，他吃什么吃，你快乐吃啊，一桌子好菜呢…”
允筱簌看着被鲁霄丝毫不犹豫的形容着的“一桌子好菜”，尴尬的笑了笑。
没等允筱簌回答，齐熠就抢先怼道：“我也没说我不吃，”然后又略带得意的指着案板，“给我做的，你起什么哄。”
“没事，过生日必须得有长寿面啊，”允筱簌难得的主动缓和这两人每日三次的斗嘴，说话却是隐隐约约有着向着齐熠的感觉。
仿佛是察觉到厨房门口飘来的怨气了，允筱簌急忙补充了一句：“下次你过生日，也给你做，我没做过长寿面，这次先试试看。”
鲁霄对于允筱簌这一番话十分满意，并且自动忽略她第一句向着的话，把第二句脑补为：试验品丢给齐熠，可怜的齐熠就是个小白鼠。
齐熠却又冷不丁冒出一句极为低声的：“不行，他不配。”
“你配啊！？”可惜鲁霄还是听到了，又一次炸毛。
齐熠本来就不指望他会听不见，终于把目光从极有可能伤到手的姑奶奶身上挪开来，极为欠揍的帅脸又一次城墙那么厚：“我，绝配顶配天仙配！”
允筱簌放弃去给自己找为难，默不作声的继续做着。
她做饭的手法还略显生涩，虽然做的慢却极为细心，连胡萝卜丁都被她切的整整齐齐。
“害！”鲁霄更加不爽了，“给你惯的，簌簌，别管他，外卖面条吃不死这王八羔子。”
虽然鲁霄在外人面前不直呼齐熠大名和外号，可现在在场的允筱簌安池陈周周也都不是外人。
对，这么一想，他也就不算破戒。
允筱簌无奈不已，心道，叫我别管他，这不是强人所难嘛。
来个人救救我，把他们俩分开圈养。
此时，刚买完饮料酒水的陈周周鞋还没换，嗅到了卤蛋人参攻击他超级无敌敬爱的齐队的气息，鞋都来不及换就直冲厨房：“卤蛋！不许你骂齐队！”
还没等鲁霄想到词骂回去，齐熠已经先发制人喝住陈周周，揪住了他命运的后脖颈，将他丢会鞋架：“老子昨天才拖的地。”
这下换陈周周委屈了：“齐队你凶我呜呜呜。”
相比之下，安池可能是混乱全场中唯一一个安静待着的，她动作优雅却不做作虚假的端起奶茶喝着，不闻身边事。
好吧，她已经见怪不怪了。
允筱簌觉得，再过几年，她可能也就习惯了。
安池却像有心灵感应一般，对上允筱簌看过来的目光，苦笑着，那眼神仿佛在说：习惯就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