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熬过冬天

从前,有一个叫做杨致的少年,看上去无所畏忌,可你若是在他面前提起徐舒礼,他一定就会羞红了脸,慌张起来。

按理说,人慌里慌张总会犯错的。

但是杨致不讨厌别人提起徐舒礼。

他会开心,非常开心,然后笑着说一句:“我家的。”

他恨每一个质疑他们早恋没有结果的人,他会和欺负舒礼的男生打架,鼻青脸肿的拐出小巷子时,看见徐舒礼一脸焦急的站在那里,他会上去拉住徐舒礼的手,温柔的说:“舒礼,别怕,我在呢,我一定陪着你,走到最后。”

“早恋都走不到最后的。”她那个看破红尘的闺蜜经常这样说。

这是总有人在旁边煽风点火。

徐舒礼总是表面上笑着默不作声,然后一个人在角落缩着哭泣。

这时候往往让杨致头疼,他满世界找徐舒礼,终于听见学校杂物间的角落后传来低泣。

他冲进去,蹲下,两手捧着她的头,抚摸她的两耳,抵着她的额头告诉她:“不要听她们胡说八道,舒礼,我在。”

办公室。

“你儿子早恋,你做家长的知道吗?”

“你懂什么?”杨致反驳,“她是我的未来媳妇儿!”

“你!”

“不信你问问舒礼,她以后一定是我媳妇儿。”

高中了也不见杨致改一改性子。

“老婆!”

“媳妇儿~”

“舒礼!”

吵的徐舒礼耳根子疼。

杨致笑了笑,没见他收敛,高中文理分科,他每学期每天每节下课去隔了两个教学楼的那栋文科楼找徐舒礼。

周而复始,连徐舒礼都不认识的外班人都知道理科有个杨致喜欢他们楼徐舒礼。

特别特别喜欢。

“徐舒礼,杨致去哪了?”

“诶,杨致,见到舒礼了吗?”

这是他们彼此身边的朋友哥们经常问徐舒礼和杨致的话。

“啊,阿致他今天请假去…”徐舒礼没有一次不清楚杨致的行程。

“你放屁,舒礼也是你能叫的,只有我能这么叫她!她?她不是刚刚还在这吃饭呢吗?放心,一定去打第二碗饭了,那蠢猪,嘿嘿,你可以去图书馆等着,她一会一定会去。”杨致却是可以准确的从对方的习惯推测出她的下一步。

徐舒礼的闺蜜无奈的挠挠头:“,你还能叫她老婆宝贝媳妇,我不叫她舒礼叫什么…”

“爱叫什么叫什么,与我无关!哼。”

高三。

“阿致,你一定要好好学习。”

夕阳映照着少年清俊的面庞,那张脸凝着反常的凝重认真表情。

“嗯。”

“毕竟,我们都为了彼此的未来暂时分开了,要是又没能如愿,可就亏大了…”

“嗯。”

“阿致,分开的日子,好好学习,适当想我。”

“做不到。”

“什么?”

“我偏要超级想你,一边想一边学习。”

“噗嗤,一心二用。”

“那…你回吧。”杨致挠了挠头,把书包重新挂回肩上。

“那就在这里暂别吧,阿致,祝你成功。”

“你也必须啊蠢猪舒礼,不要丢下我。”

杨致常常看着徐舒礼笑,笑着看着徐舒礼没完没了的讲一些生活琐事,讲的眉飞色舞,声情并茂,他祈祷这个蠢猪永远无忧无虑,所以自作主张一个人抗下了所有的逆风和骄阳。

他第一二三四次,数不清多少次反抗,是初中的时候,和老师,和家长吵架,就早恋的事情发过誓,骂过人,就是不认输,也不许任何人伤害徐舒礼。

之后又有无数次,他挣扎,反抗,为了不失约,被反锁在家也依旧神通广大的翻窗逃跑,没有什么能困住他拥住徐舒礼,没有什么能拦住他去爱徐舒礼的脚步。

他叫她“媳妇儿”,表情是漫不经心,实则,他是要娶她的。

一定。

高中毕业那年,他果然和徐舒礼的分数都很高。

“怎么想着去杭城念大学?”当时母亲坐在他对面,语气尽可能心平气和。

“因为想。”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她语气激动,“那个女孩是去杭城念医大对吧?杨致,你觉得你像不像一个狗皮膏药,黏着人家,这样真的有结果吗?”

“她会害了你的。”父亲叹气。

他一意孤行,反抗去其他任何学校,然后如愿以偿。

父亲一气之下断了他生活费。

他就打工赚学费生活费,然后回学校,然后挤时间坐地铁去找徐舒礼。

徐舒礼发觉他找自己的次数越来越少,以为他忙。

他还在承受着父母亲人各方面投来的压力,他撑住了,一点点站起来,走过来,累的哭都哭不出来,一想到徐舒礼,就忍不住想笑了。

徐舒礼可真的是要了他的命了。

他就这样撑了三年。

“你必须去见见柔柔,你到现在还和那个女孩谈对象,难道是打算和她结婚吗?我告诉你杨致,不可能!除非我死了,我不会妥协的,她已经耽搁你半辈子了,我不能让她害了你一辈子!”

“如果你把我这次叫回来,就是说这件事的话,那么我拒绝,我很忙,我还要打三份工,没空和你老人家在这争论这件事情,对,我要娶她,就算我累死,被骂死,无论如何,我,杨致,要娶徐舒礼为妻。”

可是说这句话他是没有底气的。

他甚至发现有时候自己已经开始期待身边那头蠢猪能不能有一些改变,能不能让他不要这样累,这么难。

这时候他往往会谴责自己,可是他骗不过自己。

他没那么有耐心了,在徐舒礼滔滔不绝的长篇大论时,他会打盹,徐舒礼也不生气,继续说着,杨致就迷迷糊糊的,希望她能安静一会,体谅体谅自己,让他好好睡一会,休息一会。

他不知道他要娶这个女孩子,这一路上还要再走多远的路。

但他觉得多难他一定都会走下去,可是他没想到他自己会在最后的那一段关头选择放弃。

大三那年秋天,家里又把他叫回去了一趟。

这次他们没有吵架,只是心平气和的坐下来,父亲说恢复他的生活费,母亲心疼的看着他说你都瘦了一圈了,他才照了照镜子,发现自己的确看上去,变了很多,黑眼圈浓重,皮肤暗黄,身材瘦弱,也更冷漠了,他看着看着竟是一点也笑不出来。

母亲坐下来,问他:“你觉得谈恋爱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我不知道。”杨致回答。

可能就是和徐舒礼吧。

“谈恋爱,其实本应该是让两个人都感到幸福轻松而快乐的过程,本质是把彼此变得更好。”

“啊…”杨致应着。

“如果恋爱对你来说变成了一种负担,甚至成为了一种枷锁和消磨,那无论如何,只要一方彻底垮掉,它就再也无法回到从前了…杨致,你看看你变成了什么样。”

那天杨致什么也没说,走了。

如果徐舒礼对他来说,是一种负担。

他好像从来没有因为谈恋爱而变得更加轻松愉快。

对啊,爱情不是让人幸福的东西吗。

为什么它那样昂贵奢侈,又那样苦涩艰难呢。

为什么,爱徐舒礼这样难呢。

爱情带来的艰难容易让他产生一些冷漠的情绪,容易让他厌恶这个他负担的根本的人,徐舒礼。

杨致开始恐惧,他不想厌恶徐舒礼。

是不是,就得这样了。

“阿致,阿致,在听吗?”杨致睁开眼,徐舒礼轻唤他,对他笑道:“阿致,我父母说,等过年了让我带你回去了,阿致,太好了!”

“嗯…”杨致不自在的揉了揉眼。

“阿致,我们离我们的梦想又近一步了。”

我们的梦想?

杨致半天才反应过来。

“我要娶你,徐舒礼,你以后,一定得是我的老婆,我们一辈子,不分开。”这是高中生杨致的梦想,是他们共同的期望。

“会有那一天的,”杨致摸着她的头,轻轻说着,“蠢猪,等我娶你。”

可偏偏来了这样一个消息。

是好是坏呢…

他看着徐舒礼的笑容,已经精疲力尽了,累的再也扯不起一个笑脸。

他在想,如果是初中的他,一定会带着徐舒礼私奔,让所有人再也找不到他们;如果是高中的他,一定奋不顾身的过来扇现在的自己一巴掌;可是现在的他无能为力,他已经没有力气为徐舒礼奋不顾身了。

他自身难保。

他们是该结束了。

除夕那天,他花了打工以来一大半的存款布置了一场求婚,这些钱他本来是要攒着和徐舒礼结婚的,他们在鲜花和烟火的夜相拥,他听见埋在怀抱里的人说:

“阿致,过年和我回家见爸爸妈妈。”

“阿致,到了春天我们就结婚吧。”

“阿致,我什么都不要,我要和你在一起。”

“阿致,就快了。”

字字诛心,就像讽刺着在最后一步选择放弃的人。

他再也没有勇气再反抗这个世界最后一次了。

他单膝跪地,为她的无名指带上一枚戒指,低头吻了吻:“对不起。”

徐舒礼笑了笑:“不算迟。”

杨致愣了愣,没有再说什么。

他的意思并不是“对不起,我来晚了”,可这个蠢猪依旧相信他,她是如此的信任他,信任他一定会完成他的誓言。

他们观看着绚丽的烟火,杨致说:“徐舒礼,你觉得我们能走到最后吗。”

徐舒礼低头没有看他,眼泪却滴在了他的手背上,杨致感受到了手背上的湿润冰凉。

杨致知道,她懂了。

因为,曾经的杨致,从来从来,都是去反驳质疑他们会不会走向最后的人。

因为,曾经的杨致,坚定着要娶她。

他们分手了,杨致没有见到她的家长,他们也没有在春天举行盛大的婚礼。

他们的爱情,历时八年,没能熬过一个冬天。

他终究还是没能陪着他的小蠢猪,走到最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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