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三:夏的旅行

〔梦醒的现实〕

允筱簌梦醒间,眉心拧成一团,整个人都是快黏在汗水中,鬓边的头发也成了一丝一缕,在无形中无知时被泪水打湿,两颊上的泪水还有温度还未干涸,愣了许久,一阵风过,她才打了个寒颤。

窗户忘记关了,天还未亮,黑的没有一丝光,允筱簌周身也一片黑,惨淡的半分月光映进来将她的影子拉的很长,孤寂且没有生气。

齐熠从来没有隐瞒过什么,也没有跨越什么。

允筱簌不是一个人,齐熠却约莫是一个人在遥遥无期的长夜中走完了一生。

他完成了梦想吗。

他幼稚可笑的梦想。

他有过的唯一的梦想。

允筱簌问自己,心底有一个声音在呐喊,只是恍惚混沌,根本听不清。

允筱簌之前设想着,齐熠说服她离开临暮一定花了不少功夫,至少两个人激烈的应该争吵过一次。

历历在目的场景熟悉且陌生,原来她高估了自己的决心。

不,是她低估了齐熠的勇气。

不,是她自己从一开始就没有给任何一个选择去定义分辨的机会。她信任齐熠一定可以给她一个安心离开的理由。

仿佛不久前,真的有一个男孩,携着满身光跨坐在椅子上,眉目间带着隐隐约约不知名的疲倦,还是笑着,虎牙尖尖的格外惹眼,不论过去多少年还是少年的样子,浑身上下的恣意张狂和内敛的疯野气质没有半分变化,在一个夏夜,声音慵懒温和的应了句:“在呢。”

允筱簌从来都没能一直是允筱簌。

这是齐熠心上的枷锁。

齐熠一直是齐熠。

直到在允筱簌无法得知的情况下,永远的成为了二十六岁的齐熠。

他如果还活着,就是二十七了,就是大龄单身贵族了;

他如果还活着,头发一定还会长长,会被取乐,被允筱簌逮着扎了一头小辫子;

他如果还活着,一定还是时不时笑着,怀里的温度和茶香气息如初;

他如果还活着,定然是永远熠熠生辉的奇异果哥哥,永远轻狂少年;

他如果还活着…

他会义无反顾的爱你的。

像你心无旁骛的爱着他一样。

允筱簌看着窗,有点想轻笑,又有点笑不出来,只是气若游丝的叹了口气,似有似无,声音也分明弱的可怜:“哥哥啊,你才是小可怜,至今都没能跨出去…”

“你没能走出临暮。”

再大的事情,齐熠不会凭空消失这么久。

允筱簌笑了,她在想什么呢。

不会的。

齐熠他是不太可能。

她心底莫名其妙的生出难以遏制的寂寞遗憾和难过。

〔四年前,七月中〕

齐熠带着允筱簌去了趟远的地儿。

反正就是坐着火车去了好多好远的城市,玩很多天再回来。

那段时间巴不得天天黏在一起。

允筱簌记得,有一个湖,湖水清澈,简直就是真真的水天一色,湖面如镜,嵌在四面的青山中,湖面平静无波,清清楚楚的映照出蓝的天白的云,像碧色宝石中又镶嵌着一小块明朗万里的晴空。

有一片大草原,雏绿色的嫩草长得茂盛杂密,不见裸露的一寸黄土,一片片草原连接着延伸至天边,仿佛永远没有尽头,却被地平线拦截住,戛然而止,那里的天也很蓝很美,辽阔无边,比临暮城总是灰蒙蒙的天空美一万倍。

有一片雄伟而色调朴素的古建筑群,一砖一瓦都是岁月的沉淀,屋檐的风铃摇曳,庭院草木深,潺潺流水声,壮观而神圣,像神明蜷居过的净土,古色古香。

有一条奔腾不息呼啸而过的壮烈大河,在崎岖中蜿蜒,水流被岩石分隔开来,溅起很高的水花又落回水中,好像一个鲤鱼打挺儿,一切生物复苏的恰好,共同塑造出刚柔并济的怡人景色。

有一座高塔,登上去可俯瞰整座城市的灯红酒绿,夜灯斑驳,灯火阑珊以黑夜做背景,又与夏日的漫天繁星交相辉映,天上的星星多到数不清,月亮比以往每一次都要圆,吹来的风都是满腔温柔,什么时候听见远处幽静的寺庙中有不知名的鸟儿,静静的栖息在枝头,时不时鸣叫。

“簌簌,这是临暮没有的天,没有的草,没有的河湖流水,没有的星空。”

这份无意义的美好足够了。

充实她不曾被山海惊艳过的人生。

高塔上,群星璀璨,风月姣好,齐熠说:“簌簌,哥想带着你去全世界玩。去我们从来没有去过的地方旅行…”

“哥在临暮待太久了,带哥走。”

那是的允筱簌听不懂,明明是齐熠带着自己到处旅行的啊,为什么会说是簌簌带他走。

但是她因为这样的一个他心动了,也不曾放弃过带他走。

那是他不曾凉薄,不曾亏欠,那时,他感谢允筱簌,感谢允筱簌带他走。

他会想,自己是不是真的打算在临暮那个小地方窝居一辈子,平凡且平凡,无聊至顶,娶妻生子过完一辈子。

估计是会的。

允筱簌半开玩笑的问他:“我带你走啊哥,我们一起去杭城。”

不切实际的话语,允筱簌本来没有打算等一个回答。

齐熠喝了酒,有点上头的红晕了,微醺的样子也很好看,半倚着允筱簌,像在自言自语:“我走不了了,我走到哪里脚下都有一条绳子拽着我,临暮对我影响太深了,我被种在那里了。”

说罢,齐熠还就真傻乎乎的做出一个花的姿势,蹲下来,他个子高,所以蹲着也是庞然大物一般不显娇小,再带上他笑起来就显眼但不突兀的虎牙,莫名有着违和的可爱。

他哼着:“簌簌你不一样,你和我不一样,你还可以出去。”

“走吧簌簌,别再让临暮那些不好的过往,人,事,记忆束缚你了。”

允筱簌的眼泪淌下来了:“那你呢,你要被束缚一辈子吗?”

“这里,”齐熠指着心口傻笑,“解开了,我没有遗憾了。”

“可是我有!”允筱簌脱口而出。

我遗憾的啊…

齐熠一愣,笑了。

“说起来,生在临暮并不完全算坏事,至少,我遇到你了,还有鲁霄哥哥,安池姐姐,陈周周哥哥,韩此薇他们,我不甘心,也不安心。”

“一样,所以我留下来,你走吧。”齐熠懒懒的说。

“我不能丢下你一个人待在过去…”允筱簌哭了出声。

她不太喜欢齐熠这幅好像半醉的样子,她清楚,齐熠是喝不醉的,他永远看上去那么的无所畏忌,可心中是百般隐忍,有些话,借着喝醉他才能放纵自己说出来,他的孤独不安不甘,他从不怨,也从来都不愿意表现。

齐熠的额头抵在允筱簌肩侧,闷声道:“如果我现在哭出来叫你别丢下我,你会不会给我抱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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