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同一选择
鲁霄被小警员扶着，跌跌撞撞的走到家门口。
“后悔啊…我后悔…”鲁霄低着头呢喃。
小警员停下了脚步：“鲁队在后悔什么？要不然和我说说吧。”
鲁霄看了他一眼，也没有责怪，反而真的说了起来。
“同是哥哥，齐熠是‘我哥’，我是‘鲁霄哥哥’，同是信任，就算齐熠把毒药端在她目前她也喝，我一字一句说的好话，她得斟酌我有没有在骗她，我这一辈子最后悔的事情，是七年前，我没有注意到她，带她回家…”
“我想带她回家，她在等一个人带她回家，”
“所以我这辈子也无法如愿带她走。”
“她是谁？”小警员听的一头雾水，“鲁队要带谁走？”
“……”鲁霄沉默了，没看他，他本来就不觉得小警员能懂。
“对了，你叫什么，”鲁霄揉了揉针扎般腾腾的额头，此时清醒了大半，困得眼皮子都看掀不起来了，“回头给你加奖金，今天折腾坏你了。”
“鲁队，我不要，你当我是什么人，我帮你不是因为钱，而是因为鲁队平时就很照顾我…”
“少废话，”鲁霄打断他，“你叫什么。这是你应得的，我对队里哪个不好，就你来收拾我的烂摊子了。”
“我叫祁毅。”
“什么？！齐熠？？”
“啊，是刘祁毅，”他不好意思挠挠头，“我妈姓祁，我爸姓刘…”
鲁霄点点头，没在说话。
……
听见门响动，允筱簌以极快的速度上床，用被子把自己蒙起来。
直到听见鲁霄在房间外面，用疲惫的声音问：“我回来了，簌簌醒了吗？”
“……”没有回应，鲁霄又说，“早餐我买好了，忙了一晚上身上都是汗，我回家洗个澡，有事找我。”
直到听见一声朦朦胧胧像是睡梦中的应答：“嗯……”
允筱簌直到再次听到门响才坐起来。
她后半夜时有睡着过。
她梦见了很多事情。
她突然很想去看看此薇。
又突然很想念他们。
尽管她的无意得知让她心神不定，可是她不愿意在去告诉鲁霄了。鲁霄已经很累很累了，她不能再去添麻烦，去让他更加痛苦了。
那是她的记忆，不能让别人来痛苦。
那是她应该饱受煎熬的岁月。
……
天阴沉沉的，如黑云压城，不见一丝天光甚至没有一片云影，像一片浑浊的泥水，一眼望不到底，看不真切。
允筱簌打点了拜访的礼品，穿着简单的黑白色连衣裙，如约按着门铃。
立在偌大的大门前，她显得单薄而弱不禁风。
开门的是比上次更加憔悴的脸庞，她已经无暇打扮，略显人老珠黄，看见来人，只是象征性的点点头，侧过身：“请进吧。”
允筱簌不禁问道：“伯母，此薇她…最近情况怎么样？”
“你看看就知道了。”妇人说话时几乎没了气力，“也就你有心，屡次三番来看此薇。”
允筱簌听见这话心头一惊：“伯母为什么这么说，此薇她出事这么久都没人来看看她吗？”
“……”她点点头，算是默认：“从未。”
允筱簌：“……”
与韩此薇相恋六年的那个男孩子，竟一次也没有来过吗。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尽头。
她心头一颤。
只见不大的房间里，床上躺着脸色苍白瘦骨如柴的女孩，她身上插满了各类粗细的管子，纤细的手臂上扎着五六个针头，输送着不同的液体，一动不动，没有半分生气，像具残骸。
窗帘透过一丝微弱的光投在吊瓶上，着射出微弱的光点照在她心口上。
她的心口同样苍白，允筱簌在那一刻恍惚看见了她心口变得透明，里面盛着一颗不在跳动的心脏。
“她情况恶化了，身体器官全部都开始枯竭，已经无法正常新陈代谢，只能靠这样维持生命…”她叹气道。
“怎么会…”允筱簌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薇薇她整个人只剩下一口气拖着了，若没有这些设备支持，很快就会油尽灯枯。”
允筱簌看着韩此薇的母亲，久久说不出话来。
她渐渐感到无力。
她一直在一遍又一遍的祈祷韩此薇早日醒来。
是她太没用。
可是她能做些什么呢。
她还能做些什么…
不，她还可以…
只要韩此薇不死就是活着的，她还有时间。
“伯母，此薇最多还能撑几年？”
“最多三年了…”
“足够了。”
“足够什么？”
“伯母，我去学医，”她此时已经全然是个大人模样，“此薇待我不薄，这是我欠她的恩情，不管怎样我都要试一次，我无法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她离开…”
韩此薇母亲看着她久久无言，这次换到她沉默了。
“我等她，她等我，会等到的。”
“伯母，别放弃，会等到那一天的，”
“我们都要做点什么，不能无动于衷。”
最后，她看见韩此薇母亲终日愁云和红血丝遍布的眼中，满溢出清澈的泪花。
……
“什么？学医…”
允筱簌虽然一早料到，可没想到鲁霄会有这么大反应。
“嗯，鲁哥哥，怎么了？”
“……”
“喂？鲁哥哥，你有在听吗？”
“你想不想知道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怎么突然提这个…”允筱簌轻叹，提着路边的小石子等车。
“你以前学医的，”鲁霄顿了顿，“在市医院神经内科当医生，后来辞职了，一直在家。”
“什么？”
“你当年选的医药大学。”
“……”
“所以啊，你真的还要再当医生吗，你都没有那段记忆…”
“我要学，忘了的可以学回来，无论如何，哪怕从头开始，我不能看着韩…”
“好，”鲁霄打断她，“我一会找找你以前的文件和笔记，你想的话，就从现在开始。”
允筱簌一时无言。
“好了，打到车了，我先挂了。”她冲马路招招手。
“嗯，挂了。”
“谢谢你，鲁哥哥。”
“啊？”
“挂了挂了…”
“嘟——”
鲁霄挂了电话，眸色一暗。
她又一次选择的同样的路。
原本当年她就不该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