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雪场
四下的雪白与冬日苍白的天连接在一起，看不见缝隙，连绵不绝的白色山迹蔓延到天边，整个视野仿佛空白的画布，可以任画家挥洒姹色的颜料，叠加光影与色调，掩盖最下层的空白，埋藏纯白的际遇。
远处运动着，跳跃着，散播舞蹈着的斑斑黑点，竟是个个鲜活的人影，给铺天盖地的苍白增添了分分生气。
黑点延长成遥遥无期的长线，汇聚在同一个交点，那青色的门扉上寥寥几个大字小的看不清，竟好似漫漫无迹。
允莜看着飞快向后的树影，看着树后的雪原，看着被四方车窗关着的世界。
却突然意识到，被关着的其实是她自己。
“去那你涂防晒干啥？”鲁霄从车内后视镜看向安池。
“你不懂。”安池瞥了他一眼。
齐熠时不时和几人聊天，笑声回荡在狭小的车里，吵得她异常烦躁。
她实在不理解，这群人团建到底为什么带她。
鲁霄转头又看见了韩此薇身上的粉色毛衣，随口夸了句好看，韩此薇大方坦然回答道：“谢谢，是我妈妈织的，妈妈和奶奶最近迷上了织毛衣…哈哈哈，失败品都丢给爸爸穿了，最成功的留给了我…”
她又马上转头问允莜：“允同学，你喜欢吗，我想让妈妈也送给你一件，你喜欢什么颜色的？”
哦，想起来了，一切还是得拜这位所赐。
难得周末，当陈律勇说一切暂时结束，可以短暂休息一下后，齐熠像是磕了药一样在家发疯，提前一晚上开始建群搜攻略，经允莜鉴定为究极团建爱好者。
他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就执意要带上允莜。
“干什么去？”直到背上背包，允莜靠着门框睡眼惺忪的问他。
“团建，去滑雪。”齐熠相当兴奋。
允莜对上他的目光，下意识把帽子下扯，遮住耳根未消的淤青，又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团建带我？”
“能带家属，老陈女儿也去，就那个谁，哦对，小刺猬姑娘，她想让你也去。”
齐熠说带她去的地方，不近也不远，一行七人挤一辆三排座大面包车，硬是开车开了两个多小时。
允莜在导航上搜到是临城周边一个没什么人气的小滑雪场。
陈周周就在他后面叽叽喳喳，成功和韩此薇打成一片，虽是省去允莜应付她的工夫，但这两个人所制造的氛围对于夹在中间的她来说也算精神污染。
从后视镜看着允莜黯淡的兴致和生无可恋的表情，齐熠反而更想笑了，回头丢给她一句：“允莜，出来放松一点，其他的一会儿你看着，不会让你白来。”
允莜掀起眼皮淡淡望了他一眼，缓慢道：“你杀了我吧。”
正在开车的陈律勇没忍住插嘴：“呸呸呸，不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咱们虽说自费团建，但主要就为玩得开心，悠悠，一会儿你和我家那丫头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尽管要，叔全包了。”
“求求你了陈队，介意带我一个不，我也姓陈，咱们三百年前是一家，”陈周周扭捏道，“你其实…可以认我当个干儿子的。”
“这逼红眼病犯了。”鲁霄道。
“这儿前村不着后店的，好吃的好玩的哪有城区多，老陈，你这话怎么留到现在才说。”齐熠打趣道。
允莜没忍住嗤笑一声。
……
换好衣服，做好登记，买了些必备用品，一切都差不多收拾停当了，不等其他人准备完毕，齐熠便拽着允莜往滑雪场跑。
果然并没有什么人，稀疏的几个人影缓慢挪动着身躯，一眼望去技术堪忧，没几个让人看着不捏把汗的。
看着装备齐全的齐熠，允莜什么也没说她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些，选装备时也只是挑了个看上去简单易学可以坐上去的单板。
只见齐熠神神秘秘的冲她笑了笑，欲言又止。
过了一会儿她便明白，原来真的只是看上去简单。
允莜面无表情的挪上一个雪坡，准备往下滑的时候，滑了没几米，滑雪板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拦了一下，她径直整个人向前冲，一头栽进雪堆里。
齐熠窝在一边狂笑，哈出的气给护目镜都蒙上了一层朦朦胧胧薄雾，温柔的眸子有些辨不清了。
允莜整个人都是懵的，其他人到的时候正好看见齐熠像拔萝卜一样把她从雪里面拔出来，目睹了她的丢脸过程，都没让她从难以置信的状态里脱离出来。
直到齐熠取下她的帽子，抖干净里面的雪，再给她重新戴上时，她才因为落进脖颈里的雪慢慢打了个寒颤。
齐熠就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说着：“成傻的了？”
“…完了完了，齐熠你完了，成傻的了以后嫁不出去了，”鲁霄调侃道，“打工养人家一辈子吧。”
“不养。”齐熠故意道。
允莜反应过来，冷笑着扯了扯帽子，抬手推掉齐熠的手：“劳烦你担心了，放心，傻的我也比你聪明一些，没必要露出这么一副好像吃薯片吃到屎的表情…”
齐熠摊了摊手：“我就逗逗你，关薯片什么事。”
“啧，再也不吃薯片了。”鲁霄笑道。
“允同学你没事吧，呜哇！”韩此薇正往这边赶，但脚下行动不便一下子摔了个屁股墩。
“……噗。”齐熠实在没忍住。
“还不是你选的团建地点，”安池敲了敲他的脑袋，“损人利己。”
“谁给你的底气笑得这么欢。”允莜没好气道。
“嘿呦，齐队还真有底气。”陈周周自信道。
“底气有一点，”齐熠说着站正了，双手握杖做出预备动作，“现在，看好了，我要装逼了。”
允莜也不急着起来，就那么坐在雪里揉了揉膝盖，抬眼望着他。
只见他潇洒一挥臂，两支手杖在雪地一撑，整个人都以一种极为潇洒的姿势飞了出去，还不忘回头，笑的一脸灿烂明朗。
不能不说，他倒还真有装逼的资本，一路风驰电掣，末了，一个转身和拐弯，身体的力度和角度都恰到好处，脚下划拉出几波溅起的雪，划出一个规整的圆弧，头发随风飘动着，他放荡不羁的一笑，露出可爱的虎牙，戴着半指手套的右手举起来，在与眉目齐平的空中打了个清脆的响指，震起雪松上栖息的雪雀。
这时夕阳正快落下，从雪山上正好看见地平线把太阳削割成一个半圆，太阳不甘示弱的发散所有的余晖，给远处滢滢白雪铺上浅淡璀璨的金华，几缕光打在了他的笑容上，使得齐熠整个人都明亮真实，与周围易散的白雪大相径庭，又仿佛融为一体，给允筱簌一种错觉，整个齐熠都是熠熠生辉的。
原本苍白的雪山有了颜色，青翠欲滴的雪松，白金色闪着潋滟水光的雪峰，橙红色的夕阳，青蓝的雪雀翅膀，浅色的风，淡色的天，多彩的人。
陈律勇头一次知道他还有这能耐，对齐熠竖起大拇指，满眼赞赏与惊艳：“这么专业，以前学过？”
齐熠笑道：“自学，来这次数多了，熟能生巧，摔会的。”
韩此薇开始两眼放光的围着齐熠转。
“……”允莜神色归于平静，自然的好像从未有过波澜。
齐熠故意将语速放缓道：“喏，底气，我帅不帅？”
“还是摔一跤更帅，”允莜挑眉道，“要不你摔一个我看看？”
“悠悠，你这小丫头，说话倒真的一针见血，陈周周要有你这么厉害，也就不会连续惹急三个对象还都吹了。”陈律勇笑得合不拢嘴。
“害，他那是智商问题，他前女友还说和他谈恋爱像带小孩呢哈哈哈哈…”鲁霄面带挑衅，看着陈周周笑道。
“啊啊啊不准说！”陈周周急得跳脚。
“这都拿不下你？”齐熠不理会其他人吵闹，看着允莜笑意张扬道。
“你去拿下别人吧，”允莜抬眼淡笑道，“你帅不到我。”
爷爷：夸了就得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