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允刚
回到室内时已经过了十二点,陈周周和鲁霄又开始了琼瑶戏,一会又是嘤嘤嘤的互相诉苦,一会又抱头痛哭,画面相当不堪入目…
好一个同病相怜。
“其实我们是亲兄妹啊。”陈周周哭着道。
“嗯?”鲁霄迷迷糊糊的回应着,“谁是兄谁是妹啊…”
“告诉你们俩一个惊天秘密,”齐熠扬起唇角俯身望着两人,“亲子鉴定结果下来了,其实我是你俩的爹。”
“真的吗?”陈周周两眼放光。
“对,”允莜也坐在沙发上,看着他,“我是你俩太奶。”
齐熠抬眼淡淡扫了允莜一眼,目光中颇有怨气,惹得她没忍住笑出声来。
“这俩醉鬼晚上是回不去了,咱们还得给他们打地铺。”齐熠无奈道。
“要不再录一段琼瑶?”允莜笑歪了身子,“明天用住宿费换视频。”
“小姑娘还挺会敲诈的。”齐熠笑了,却自然是没有那么缺德。
收拾完两个醉鬼,已经晚到了实在不能再晚的地步了,他靠在沙发上,才突然想起来问道:“诶,悠悠,明天上学吗?”
“上。”
“……”齐熠顿了顿,“请个假。”
“好学生,不逃学。”允莜淡淡道。
齐熠顿时哭笑不得道:“一点亏都不吃。”
“有事?”
“正事,”齐熠略严肃了些,“审判,结案,去吗?”
允莜眸光微顿,垂下眸子问道:“谢峋?”
“你认识他,是因为他是你姐姐允箐洲的男朋友,”齐熠注视着她,“那你又为什么在葬礼上知道他会来自首。”
“猜的,没以为是什么。”
“那天大火之前,你回过家吗?”齐熠又问道。
“…没回过,”允莜突然露出一个无力苍白的笑容,声音沉沉的,“我在小区公园。”
现场被放火销毁,几乎不留痕迹,现场的焦尸中,分别是允莜的父母和姐姐允箐洲,根据现场还原,允刚身中两刀,凶器被齐熠带人在小区草丛里面找到,检痕科出的指纹鉴定是谢峋,后来他们也在谢峋家里找到了允家失窃的财物,谢峋对于自己杀人的动机和经过供认不讳,各方面都在施压让二队尽快结案。
火灾现场重建技术能反映出的最大信息都与谢峋的证词吻合。
却总有人看见齐熠每次从审讯室走出来,都目光凝重的告诉身边的人:“凶手不一定是谢峋。”
一点点摸清烟气流动的方向,可燃物的类型、分布再到建筑的布局装饰,排风系统的构造,死亡人员的决策和行为活动,现场重建需要耗费相关工作人员大量的心力,齐熠更是不放过一丝一毫的线索。
于是困扰他的问题越来越多,允莜却始终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允莜,我觉得谢峋可能不是凶手,”他声音沉缓,“你觉得呢?”
“咔哒”一声,秒针走过表盘的声音愈发清晰。,与允莜的心跳渐渐重合。
“厨房是第一案发现场,而且是严重封闭着的,允莜,为什么你家的窗户都是从内部钉死的?”
允筱捏着手指,用力到指节泛白。
“告诉我,冰箱里放过什么?”
允莜心口蓦地刺痛,痛的她喘不过气,疼到弯下身子去。
当她的胸腔痛到麻木的时候,她意识到有些事就是好不了的疤,每一次回忆就要生生将伤口撕裂,皮开肉绽,鲜血淋漓,痛不欲生。
“允刚做的。”允莜咬牙切齿道。
齐熠看着她出神,看她也会痛到流泪,咬着指尖不声不响的崩溃绝望。
又似乎是气氛太压抑,齐熠心生出一丝强烈的不安来。
“你身上的伤,都是学校里挨的吗?”
“…允刚杀了我妈,差点杀了我和姐姐,”允莜声音颤抖着道,“都是因为过去和我妈的一些事,他酗酒家暴,我妈染上毒瘾之后就被他关在家里,窗户是那时候被钉起来的,我和姐姐也渐渐不被允许过多外出。”
“毒瘾怎么染的?”齐熠问道。
“不知道,”允莜摇头,“有次允刚打人,我没死,姐姐的眼睛被刺瞎了…”
她闭上眼睛,思绪坠入一个无数次拖她滑向深渊的梦境。
最开始的视野一片黑暗,只隐隐约约听见来自窗外的雨声。
突然电闪雷鸣,一道闪电刺目的划过天空,令允莜剧烈的颤抖了一下。
在短暂的明亮中,她看清了房间中的陈设。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简陋的双层架子床和一些简单家具,梦境中并没有多余细节修饰,或许是因为当时还太小,允莜只能认得是她和姐姐的房间。
胃因为饥饿剧烈收缩,带来一阵阵绞痛,她下床,脚尖触到冰凉的地板上也渐渐麻木,她走到门前,尽量大声的喊道:“我很饿…”
凑近了门,才听见类似刷短视频一样的杂乱的音乐,在允莜的声音传达过去后戛然而止,一个粗暴的男人声音响起:“怎么又饿了,饿饿饿,你们女人就是屁事多!”
胃还在闹腾不休,允莜蹲下身子半天搭不上话。
很快外面也没了动静,欢快的音乐声混杂着低俗的段子响起,充斥着耳畔。
眼前也开始模糊不清,视野就这样静止又模糊着持续了好久。
也不知是不是饿久了带来幻觉,她只是觉得一切都模糊不清。
也不知道哪里突然冒出来的力量,支持着她拖起身子站起来,她就这样一步一步走到门前,拉开门往出走。
沙发上仿佛一摊烂泥一样的男人似乎抬眼静静看了她一眼,很快又把注意力转移回手机上。
“没让你出来吧。”
允莜在心底冷笑一声:“我不出来怕你饿死了。”
胃里的翻江倒海令她频频皱眉,她却没有慢下脚步。
她在厨房做了顿简单的便餐。
她瘦小,还矮,够不到灶台,于是站在板凳上,蔬菜倒进锅里油点飞溅,她很害怕,却也躲不开。
她做饭时,面色枯黄的母亲就蜷缩在柜台一角,目光呆滞的看着她,口中口齿不清的念叨着什么,粘稠唾液从嘴角淌下。
她能做的也只是炒了盘土豆丝,热了几个馒头而已,端回房间时,对方是看都没看自己一眼。
还没吃上,一双大手从背后伸过来,夺走了她手上的盘子,往小碗里扒拉了一点菜,顺便还取了一个馒头放在碗顶。
然后他放下碗,心满意足的端着大半盘菜和馒头往出走。
“等一下。”允筱簌喊道。
“干嘛?”男人有些暴躁的转过身。
“你只顾自己吃饭?”她目光冰冷,声音奶声奶气的听起来反而有点委屈的感觉。
男人嗤笑一声,不理会她。
她叹了口气,放下碗筷又跑去了厨房。
“我妈绝食了,是不是又犯病了?”没过一会,她扒着门口朝客厅喊道。
“死娘们,让她往死里熬着,”允刚啐了一口,“再联络老相好给送毒,我就打死她!”
允莜似乎早已习惯了这种场面,淡淡看着他:“那你为什么不救她?”
男人刷视频的手一顿,回头看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