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不归
齐熠略有些心不在焉了。
他假装大大咧咧的继续向前走，尽力屏蔽心底的声音和背后黑暗里看着他的眼睛。
“齐熠…”允莜道。
“嗯？”
她后退几步。
“我是怎么样都能活下去的人。”
不是以这种方式活下去的，我不该活的这么舒服，也不该突然冒出来这么一个人，莫名其妙就要带走他。
这才不会是是谢峋教她的“活下去”。
齐熠想笑，心说我还觉得我是个疯子呢。
“我见过很多人，”他抬眼，对上了她带着疏离冷漠的眼神，“罪犯也算是什么样都能活下去的人。”
“……”允莜一愣，眸光一暗，“我不是罪犯。”
他一愣，随即笑了起来，哈出的热气，腾腾飘散在夜空，“你当然不是，所以听话，嗯？”
“……”她没说话，却还是不肯上去。
她看着齐熠的身影，心脏发痛，痛的四肢百骸都说不出话来。
齐熠看着她，憋着笑意，一把上去牵起她校服的袖子：“走吧，放心，我不吃小孩，”
“有没有一点暂时想要被收留的错觉，嗯？”
允莜看着他。
一时气氛凝重了起来，他于是补充道：“吃小孩也不吃你这样的，太瘦了，塞牙，我要是认真一点，说不定还会给你天天做好吃的，把你往肥里养，养的白白胖胖的。”
她怔怔望着齐熠，好像他说了多么晦涩难懂的话，得慢慢理解，轻皱起的眉头半晌都无法舒展开来。
她似乎突然懂了，俯下身子大笑了许久。
齐熠看着她有些疯狂的举动，无动于衷。
待她笑累了抬起头，问了齐熠一个令他很久都不能忘记的问题：“这样的话…我今天也可以留在这里吗？”
“可以。”
“后天呢？”
“可以的，”齐熠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脑袋，“你想的话，可以一直留下来。”
允莜轻笑了一声，对视上的一秒，齐熠突然窥见了她眼底的恐惧不安，转瞬即逝。
“别搞笑了。”
齐熠知道，距离她真正释怀还有很长一段路。
不过没关系，有时间的。
他必须查清楚，这个举止怪异，心思敏感到有些扭曲的女孩心里，到底藏着个多么危险的秘密。
……
带小姑娘回家里的第二天，怕小姑娘再问一些傻问题，齐熠带她出门采购生活用品。
陈周周跟着后面提东西，不禁多嘴一句：“哈？齐队齐队，你真打算收留这小姑娘啊？”
齐熠把购物车塞到了她手里，回头对陈周周说：“不是收留，是养。”
“养多久？”陈周周和允莜几乎同时问出来。
“她想走随时走。”齐熠说这句话的时候是看着允莜的，狭长的眼睛在灯光映照下亮的发光。
“但至少现在，我希望她能想好要不要一直留下来，”他话锋一转，看着她压低声音道，“我说的是真的，我和你刚好都缺个家人嘛，允莜，人是群居动物，至少对于我来说，没人比你更合适了。”
允莜在他深棕色的瞳孔里看见了一个小小的人影，半天才反应过来，那是她自己。
“恶心。”允莜淡淡道。
“呃……”陈周周不说话了，看着他们俩总觉得不太对劲。
“好了，”齐熠推着购物车，眼神又扫在货架上了，“青柠味薯片喜欢吗？我很喜欢，以后和我住，我吃什么你吃什么，不喜欢也得喜欢。”
“……”允莜顿了顿，“薯片过敏。”
“没关系，”齐熠笑着，“多吃点就治好了。”
边说着，边把一排十来包都一胳膊带进了购物车里。
陈周周下巴都快掉了：“齐队…你这是要把超市搬空吗？”
齐熠啧了一声，“不是，这有什么，多了个人，岂不是要双份了？”
齐熠不经常来超市，因为不喜欢和一群抢菜大妈挤来挤去，家里的零食都是进货式购买的。
陈周周居然觉得他说的在理，于是默默跟着，看见他满满两购物车的东西，大大小小应有尽有，而购物欲望暴涨的齐队连对他说话都不看着他…
这哪怕没有小心眼都能感觉到明显的偏坦了吧？
陈周周一脸怨念的跟着两人，看齐队不停主动找话题招惹允莜，心里很不是滋味，突然有点想问问，他们齐队缺不缺个大一点的弟弟。
……
雪又大了。
允莜在落地窗前摁灭了快烧尽的一支烟，此时此刻，她突然感到极致的疲倦，开始想念家里的床。
齐熠不知道的，她第一天到齐熠家根本不敢睡觉。
齐熠给她收拾出了一个房间。
她根本不敢合眼，房间太大太空了，夜晚时静得吓人，无边的黑夜填充进房间，如同粘稠的浪潮，让人几乎窒息。
齐熠以为她和普通女孩子一样，是有少女心的。
这个人似乎从她决定留下来后，不，在那之前，就已经认定了她会留下一般，相当用心。
他后来布置的属于允莜的房间，色调温柔，浅淡的颜色融合在一起，并不冲突，给人无尽的归属感。
是花了一番心思的。
“我其实应该…”
应该在遇到他之前的某一刻，死在过去。
允莜拍了拍裙子上的烟灰，低头看了看腕表，终于知道自己没有时间赶回家了。
无法最后仔细看一眼那个房间，让她骤然感觉周身空旷无边，落地窗外繁华绚烂的世界仿佛濒临毁灭。
她可悲的笑了起来。
困住她的牢笼，是被齐熠毁掉的，而至此，齐熠也会困死她一辈子。
百货大楼外警笛四处尖啸，红蓝灯光狂闪，似乎要割裂世界。
她听见有人在楼道里大声喊着她的名字。
“来了……”允莜呢喃着，俯身拎起一个箱子，跨过一片尸体，脚踩着粘稠的血液，缓步向楼道行去。
下一秒，她眼前突然一片眩晕，稍不留意便摔倒在地，箱子的锁扣自动弹开，里面装着的满满当当的密封试管和针管滚了出来。
她张了张口，却是良久片字难言:“……”
阖上眼前，她突然很难想起自己坐在窗边时到底想着什么。
意识消失前，一个人影向她奔来，口中喊着她的名字。
……
“嘀……嘀……嘀……”医疗器械有规律的响着。
一夜的雪落了窗外树上满枝，相较昨晚已经小了许多。
不断有穿着警服的人进出这个特殊病房的门，病床上，单薄的少女静静靠坐着，手背上还扎着针眼，听身旁的人讲话。
“昨天中午，你汇报总局说即将开始最后行动，不需要直接支援，”
“临暮丰年百货大楼负一层，于昨天傍晚在负一层举办了一场拍卖会，你以总局特殊任命的辅警身份只身潜入，只联系了一个警队埋伏在会场外……拍卖会结束前四十分钟，会场因拍卖品被掉包陷入混乱，警队控制住了整个会场，当场缉拿了部分人员，”女人顿了顿，“彼时，你在哪？”
“百货大楼顶层天台，他们的老板察觉到有我们的人在，拍卖品是他掉包的，他准备坐直升机逃跑，我就去追了。”允莜扶着额头，努力回忆着一些片段。
“很好，这里完全吻合，”女人吩咐一旁的警员记录，“然后你开枪了？”
“他已经上飞机了，我有安装消音器，他被当场射杀，我成功缴获了那箱药品。”
“为什么鲁霄发现你时你在老板办公室？”
“……”允莜思索了半晌，喃喃道，“有窗。”
“什么？”
“很大一面落地窗，能看见远处，我好像……是想要再看一眼什么东西，抱歉，我不记得了，”
“后来有人为抢药品追到了那里，我同他们交手，误杀了几个保镖，把主谋电晕了，后来你们大概就找到我了。”
“你什么时候被注射的QS_8？”
她摇头，表示毫不知情。
“我不记得了。”
“感谢你所做出的贡献，具体后续的处理上面已经在办了，但有件事我要通知你，”女人神情严肃道：“允莜，你今后不被允许上一线了。”
“嗯，”允莜坦然接受，“我已经完成了最后要做的事，”
“从此QS_8便就此消失了，这样齐熠……”
齐熠？
她不太能记清此时为什么会想起他来，记忆极度混乱，仔细一想发觉连更深一些的相处细节也难以回想起来了。
头疼欲裂，她找不到原因，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样难过，难过到想要死去。
心脏翻涌着热流，她所茫然的，是齐熠这个哪怕只是想起心口就会立刻剧烈刺痛的名字。
爷爷：会给出解释的，感兴趣的话请看下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