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月如歌-易文君16.离京

车轮碾过官道,楚昭靠在马车内。
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中秋灯会的那晚。
是撞入怀中时那瞬间的温软;是挽着他手臂时,指尖纤柔的触感;是朱雀灯暖红的光晕下,她接过灯时,唇角那抹极淡的弧度。
明明从前是厌恶的,但自从她落水失忆后,接触以来,这样的情绪就好像渐渐淡去,甚至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敢深究的悸动。
应香:公子。
应香的声音轻轻响起,眉宇间带着一丝担忧。
她看着楚昭微蹙的眉头和略显失神的面容,犹豫着问道:
应香:您…还在想徐小姐的事?
那晚灯会,她看得分明。
楚昭主动让对方挽住手臂,还有看人的眼神,实在不像是全然的演戏。
这让她第一次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动摇。
楚昭没有立刻回答,他眼底残留着迷茫,逐渐沉淀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潭。
楚昭:她和以前,太不一样了。
楚昭的话语间流露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仿佛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应香倾诉。
楚昭:一个人落水失忆,真的能把骨子里的东西都换掉吗?
楚昭直视着前方,眼底淌着深沉的困惑。
应香心头微紧,看着公子难得流露的迷茫,轻声劝道:
应香:或许…是劫后余生,看透了许多?
应香:公子别为这些劳神了,此去掖州,养精蓄锐才是正经。
她点到即止,不敢深谈那份她察觉到的、可能超出目的范畴的异样。
楚昭扯了扯嘴角,微笑意:
楚昭:是啊…养精蓄锐。
他重新闭上眼,将那张扰乱心神的清冷面容强行压下。
…
徐府。
“相爷。”
管家垂手肃立在徐敬甫的身旁,他手中捧着一封素笺,神色刻意压得平稳,却难掩一丝紧绷。
徐敬甫闻言,并未抬头,只淡淡应了一声:
徐敬甫:何事?
徐敬甫的声音一如既往地低沉平稳,管家躬身,将信呈上。
“小姐…在屋内,只留下此信。”
徐敬甫抬眸,思量着他这句话的含义,目光如古井无波,落在管家手中的信笺上。
他伸手接过,沉稳有力地拆信展读。
信上字迹娟秀清丽,行文间却透着几分执拗和委屈:
易文君:『父亲膝下敬启:』
易文君:『女儿不孝,自知任性,未禀明父亲便私自离府,万望父亲恕罪。』
易文君:『中秋一晤,女儿心绪难平,楚公子远赴掖州,女儿思来想去,唯有追随而去。』
易文君:『女儿知父亲定然震怒,责女儿任性妄为,然情之所至,难以自抑,女儿已携父亲精心挑选的两位侍卫同行,二人武艺高强,必能护女儿周全。』
易文君:『女儿此行定当谨慎小心,待楚公子事毕,女儿定随其一同返京,向父亲负荆请罪。』
易文君:『女儿自知有错,求父亲念在女儿一片痴心,莫要过于忧心伤身,女儿定会保护好自己,平安归来。』
易文君:『不孝女 娉婷』
信不长,徐敬甫却看了两遍。
书房内静得落针可闻,眉宇间是山雨欲来的沉重。
管家垂着头,大气不敢出,只感觉相爷周身散发的气场冷冽,没有拍案怒喝,没有厉声咆哮,但那股无声的威压,足以让人窒息。
良久,徐敬甫才缓缓将信纸折好。
他抬起眼,扫向管家,沉声道:
徐敬甫:小姐何时离府?
“回相爷,据小姐院子里婢女说,应是昨日深夜…”
徐敬甫:带走了哪两个侍卫?
“是府中死士营甲字号的精锐,寒锋和墨影,身手极佳,忠心无虞。” 管家连忙回答。
徐敬甫沉默片刻,眼底深处确实有一丝愠怒,但更多的是忧虑,他沉声下令:
徐敬甫:即刻以八百里加急,将此信抄本送往掖州,交予楚昭。
“是!”
徐敬甫独自坐在宽大的太师椅中,身影在窗外透进来的天光下拉得极长。
他再次展开那封信,看着上面“情之所至,难以自抑”的字句,威严深重的脸上掠过一抹复杂与疲惫,低不可闻地叹息了声:
徐敬甫:痴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