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月如歌-易文君15.由感而赠

两人继续前行，姿态变得亲近了许多，易文君的目光依旧流连在灯火上。

易文君：你看。

她忽然指向远处一座高耸的灯楼，那楼由无数盏红色莲花灯堆叠而成，璀璨夺目，状似火焰。

易文君：那灯楼，像是浴火的凤凰。

易文君声音中带着一丝飘渺。

楚昭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温润接口：

楚昭：凤凰涅槃，浴火重生，倒是应景。

他说着，目光不由自主地又落回身边易文君的侧颜上。

或许，她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重生”？

易文君：重生…

易文君低低重复了一遍，嘴角微微扬起。

易文君：哪有那般容易？不过是烧尽了旧皮囊，内里…或许早已是面目全非的焦炭。

她声音很轻，几乎淹没在喧闹的人声中，却清晰地钻入了楚昭的耳中。

楚昭心头一震，这话语中透出的苍凉与决绝，全然不像是一个深闺小姐会有的感悟。

他侧过头，深深地看着她。

灯火在易文君的脸上明明灭灭，那双眸子映着璀璨的灯光，深处却仿佛沉淀着亘古的寒冰。

这一刻，他竟有种错觉，透过这具年轻美丽的皮囊，好似看到一个饱经沧桑、疲惫不堪的灵魂。

楚昭：小姐此言，未免太过悲凉。

楚昭的声音不自觉地低沉了几分。

不过，他也想起了自己那见不得光的身世。

那永远无法抹去的“庶出”烙印，那在楚府如履薄冰、戴着面具生活的日日夜夜。

他何尝不也是，烧尽了天真，用温润如玉的表象，包裹着已经面目全非的内里。

易文君：悲凉吗？

易文君淡淡反问，目光依旧望着那辉煌的灯楼。

易文君：或许吧。

易文君：只是觉得，世人只道凤凰重生如何华美，振翅高飞如何耀眼，却不知那焚身之苦，非亲身经历，不足为外人道。

非亲身经历，不足为外人道…

楚昭黯然垂眸，心底涌起一股酸涩和难以言喻的共鸣。

那轻飘飘却重逾千斤的话语，像一把钥匙，猝不及防地打开他心底最隐秘的枷锁。

他喉咙发紧，竟一时失语。

楚昭看着身边这个清冷如霜的女子，第一次觉得，他们之间似乎隔着千山万水，却又在灵魂的某个角落，有着惊人的相似。

楚昭：小姐心思通透，所言令人感同身受…

说完这句话，连楚昭自己都愣了一下。

有一天，他竟然能将“感同身受”四个字，出自真心地用在徐娉婷的身上。

易文君未语，她眸光流转，被旁边一个卖灯笼的小摊吸引。

摊子上挂满了各式精巧的花灯，其中一盏朱红色的朱雀灯尤其引人注目。

楚昭的视线也落在了那盏朱雀灯上，那昂首的姿态，双翼微张，鸟喙高昂，灯腹内烛火摇曳，透过薄薄的红色纱罩，将朱雀映照得如同浴火而生，神采飞扬。

他没有询问价钱，直接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摊主面前，亲手将那盏朱雀灯取下。

灯火映照下，楚昭俊朗的面庞更显得柔和，他转过身，将灯柄递向易文君，他望着她，目光复杂而专注。

楚昭：世人只见凤凰华美，我却觉得，这朱雀，更衬小姐。

楚昭：浴火，却不沉沦，焚身，只为新生。

楚昭：愿小姐，如这朱雀，终能冲破樊笼，振翼于九天之上。

这番话，已远远超出了客套与敷衍，带着楚昭自己都未曾深究的真心，也不纠结于她与过去的不同。

只在当下，由感而发，由感而做，由感而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