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福临门-琼奴101.因为她

回程的马车里,杨羡方才强撑的气势泄了,酒劲上来,他脸颊酡红,眼神迷蒙,脑袋随着马车的颠簸一点一点。
又是一个摇晃,眉头难受地蹙起,下意识地往旁边温暖安稳的所在靠去。
温热坚实的触感传来,带着令人安心的馨香,他混沌的意识里,仿佛找到了最舒适的港湾,索性将整个脑袋的重量都倚了过去,脸颊紧贴着琼奴的肩颈。
琼奴正看着窗外流光溢彩的街景,身体一紧。
杨羡:姐姐…
一声模糊的呓语,从杨羡紧贴着她肩膀的唇齿间逸出,带着全然的依赖。
杨羡:那姓朱的…眼珠子都快掉你身上了,哼,我一杯酒,就把他堵回去了,厉害吧?
他闭着眼,似乎并未完全清醒,像是沉浸在方才护住她的情境里,连醉梦中都念念不忘邀功。
听到他孩子气的问话,她微微低头,视线落在杨羡因酒意而泛红的脸颊上,全无平日张扬跋扈的影子,倒显出几分稚气与脆弱。
琼奴:嗯,做得不错。
这五个字轻飘飘的,落在杨羡混沌的意识里,杨羡倏地睁开了眼睛。
他最喜欢听琼奴夸他。
每一次,哪怕只是淡淡一句“还算利索”,都能让他像得了天大好处般雀跃许久。
对他而言,比圣旨还要金贵。
他侧过身,双手下意识地就抓住了琼奴搁在膝上的手臂。
杨羡:真的?
他眼睛瞪大了眼睛,靠得极近。
琼奴清晰地感受到他掌心传来的滚烫温度,看着杨羡那张写满求表扬的脸。
琼奴:方才在席上,你应对得宜,护住了颜面,也守住了分寸,做得不错。
杨羡得到了确切的夸奖,欢喜极了。
他抓着她的手非但没有松开,反而下意识地收得更紧了些。
杨羡:那姐姐有何奖励?
尾音上扬,带着一丝狡黠的试探和明目张胆的得寸进尺。
琼奴的心跳在寂静的车厢里失去了平稳,她微微偏了偏头,避开他的视线。
琼奴:你本就不是什么笨人,今日所为,不过是将你素日藏着的机灵,用了三分在正途上,要何奖励?
杨羡:三分?
杨羡:姐姐怎么知道我不笨?
他从未觉得自己聪明,在汴京,他只会闯祸、惹事,是人人眼中不学无术的纨绔。
琼奴:做事一点就通,看账本、记商街、送货,王管事只教一遍,你便能做得有模有样,纵有差错,也从不犯第二回。
琼奴:说话滴水不漏,方才在席间,你堵那番朱老板的话,既全了对方颜面,又护住了我的体面,更点明合作的根本在于‘诚意’,这份机变与口舌,若用在正途上,岂会是无用之人?
琼奴:从前在汴京,你只是不思进取,自暴自弃罢了。
不思进取,自暴自弃…
这八个字,猝然刺破了杨羡醉意朦胧的欢喜,眼神里的亮光也黯淡下去,被一层浓阴霾取代。
杨羡:杨家又没有我在意的人。
杨羡:我爹只在意门楣声威,我娘只知一味溺爱,那个家,我为何要进取?要做给谁看?又博谁一笑?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弧度。
杨羡:反正无论我做什么,在父亲眼里都是不成器,那不如,就做个彻头彻尾的纨绔,至少痛快些。
这番话,带着浓重的酒气,却也透着一股清醒的孤寂和叛逆。
琼奴静静听着,肩头传来的重量似乎更沉了些。
琼奴:所以,你才不想回去?
杨羡:那倒不是。
琼奴:那是为何?
杨羡的醉意似乎被这问题驱散了几分,迷离的目光逐渐聚焦,直直地、一瞬不瞬地锁住琼奴沉静的侧脸。
他看着她,眼神专注又灼热,喉结滚动了一下。
杨羡:因为你。
没有修饰,没有铺垫,只有最直白的三个字。
因为她。
因为她会让我穿上这身粗布衣裳,让我笨拙地搬货、跑腿,让我学着看账本、记商街。
因为她让他想本能地挡在她的身前。
因为在他面前可以随心所欲地做“杨三”。
更因为她看穿了他所有的顽劣不堪,却依旧能平静地说出“你本就不是什么笨人”。
因为她在这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