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瑜中秋-千秋梦
【魂穿设定】
“你何时订了缀锦阁的位置？”坐在城中最高的观景茶楼窗前，周瑜暗暗惊叹诸葛亮何许人也，竟能在这等炙手可热的茶楼中订上中秋的茶座。
“前几日兄长订的，只是今日他有事，他可惜这好不容易订下的位置，叮嘱我定不可错过这天下第一茶楼的茶点。”诸葛亮笑道，“说来可要感谢我兄长了。”
“原来如此。”周瑜点头，“不过怎么这茶楼今日如此安静？在这里待了半日也未闻人声。”
“这一楼位置本就不多，茶楼中又大都是喜欢安静的客人。”诸葛亮道，“今日阁中应该会分送月饼，一会儿我去取，你可有什么偏好？”
“偏好倒也没有，只是常吃蛋黄莲蓉。”周瑜答道，随即问，“你是喜欢五仁馅吧？”
“公瑾如何得知？”诸葛亮略有些惊讶。
周瑜看他毫无察觉的样子，不由一笑：“自然是问你兄长了。”
诸葛亮并不答话，只是莞尔，而后起身欲去取月饼。周瑜却把他一拦，笑道：“你还真没发现啊，刚进来时我就取上了。”说罢从席旁拎出两个锦盒，置于案上，“不过这茶楼的月饼还要专门放在锦盒里……”
“许是收益多了，盈余不少吧。”诸葛亮摇头，叹道，“便是如今天下太平，也不应如此啊。”
茶楼案前还备有笔墨纸砚，诸葛亮因提笔点墨，往那素纸上添字两行：
纳馔何需锦盒，长忆昔年兵戈。
诸葛亮写罢搁笔，见周瑜目光正驻于窗外满城灯火。
“公瑾？”他轻声道，“少时便可登街，可莫负这好茶一盅。”
周瑜回首，见诸葛亮已将一盏温茶摆在他面前案上。
二人执盏，一同饮尽此杯。
“公瑾，今日中秋，念乡否？”
“念乡久矣。”周瑜长叹，“来此多时，不曾见过家人一面，也只得空念远乡。”
诸葛亮微微点头，苦笑道：“在这里的日子，还不知要持续多久。”
“这身在异乡的中秋，倒也不算全然无望。”周瑜话锋一转。
“此话怎讲？”
“故人在侧，共赏明月，亦足矣。”周瑜为他倾上茶，微笑道，“那我也请孔明，相与品茗，长歌繁华。”
诸葛亮一时愣神，心下百感交集。
公瑾，你也愿唤我表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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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十里长街，真是烟火人间啊……”周瑜惊叹不已。
“这里也算是城里最有烟火气的街巷了。”诸葛亮应道，“不过容我一好奇，公瑾方才将那两盒月饼…”
“自然是还给店家了，和那张纸一起。”周瑜笑道，“希望他们以后万勿如此行事了。说起来，去年今日，你说日后年年同我过中秋，没想到今年当真…”
“亮从不失信。”
周瑜听他忽而以名改称自己，知是他郑重所言，忽而莫名觉得安心。
近来不知为何他记起的上一世事情愈来愈多，也早已深谙何谓歧途与陌路，不过如今看来，那已是过往。
但他时常忧心，那会是他们的将来吗？
将来似乎很遥远，又转瞬即至。
周瑜不是先知，自然不能预见未来。他亦了然，即使他知道诸葛亮选择了与他截然不同的路，自己也决不会阻拦。未来未来，至少现在，他们还可以与共长谈，共览京华。
孔明，我早就知晓了啊。
两个人在街上缓缓走着，路旁商贩叫卖声不绝于耳，有卖古籍名著的，亦有卖脂粉钗环的，有卖各色玩物的，亦有卖糕饼面点的，最多的自然还是月饼铺子。间或有游人的谈笑声、顾客的讲价声，亦不乏结伴出游的闺中小姐、朗声谈话的旧日友人。
街旁暖黄色灯笼在晚风中摇曳，灯下的月饼铺生意甚好，不少人驻足挑选。一边为食客准备的案旁早三五成群围满了人，不少素不相识的人在这里颇为熟络地谈天说地。老者们围坐一桌下着象棋，年轻人们谈着天南地北的新鲜事，孩子们一起玩着弹珠或鸠车，目之所及尽皆笑语欢声。
“这一朝竟至如此鼎盛！”周瑜说话间忽觉心中酸涩，上一世只得眼见白骨露于野，好在这一世，能于此等繁华长街中漫步。
诸葛亮慨然：“这般太平华年，曾是多少人的奢望……”
“是啊…”周瑜极目远眺，却看不到这长街的尽头，“若这太平天下，也可似此长街般永无止尽，该多好。”
“好在重现汉家盛世。”诸葛亮笑叹，“自古繁华似千秋一瞬，历史无数次重复，王朝无数次重覆，因为人心不曾改变。”
“可对现在的百姓而言，哪怕千秋一瞬，也已足够。”周瑜道，“如此，上一世的你我也应满足了吧。”
“若能观天下泰平，谁愿于乱世中去同名为乱党实则毫无退路的百姓厮杀，换取分寸功名？”诸葛亮说罢忽而止步。周瑜往他身前看去，原是家专卖月饼的小铺。
“两位客官想要什么？”店家热情地迎上前，“买给自己拿小盒就够了，若要送给长辈，店里也有礼盒。”
看着店家如数家珍地介绍着自家月饼，周瑜也来了几分兴趣。店家忙将一小碟月饼递与他，却是五仁馅。周瑜刚要将月饼转手给诸葛亮，诸葛亮却只是取了一小块，示意他也尝尝。
周瑜以前不曾吃过五仁月饼，因为总听闻五仁月饼馅料口感不佳。此番一尝，不由怀疑这些人对口感的要求到底有多高，五仁馅入口有一种果仁的清香，馅料口感亦酥脆清甜，味道可称上乘了。
诸葛亮笑着看向他，也不说话，似乎在等他的评价。
“麻烦帮我取个礼盒。”周瑜知道诸葛亮这时候想听的就是一句直言，“不用包装了，我们直接带回家。”
店家麻利地取出一盒月饼，双方银货两讫，周瑜便迫不及待取了个月饼慢品。
“以前没怎么吃五仁馅，没想到味道这么好。”周瑜说罢又尝了口月饼，“真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多人不喜欢五仁月饼。”
“五仁月饼制作工艺繁复，而现在…就是你我本来生活的那个时代，由于产品商业化，其用料难免有偷梁换柱，五仁月饼质量问题频出，不再受欢迎也是自然了。”诸葛亮颇有些无奈。
“愿意沉下心遵循古法的人千年以后也有，但不是很多了。”周瑜顿了顿，“说到这里…我有件事情想问你。”
“公瑾请讲。”
“…若还能重来一世，你是愿观盛世繁华，还是再临乱世一场？”
“如今天下绥定，自不乏辅弼良臣。还愿尽平生之所能，引纷扰向泰平。”
“难怪后人愿你明良千古，当真是心系家国天下。”周瑜垂首一叹，“我一介凡人，惟愿不负本心，护江东永安。”
“你我志之所往，大体其实并无不同。”诸葛亮步子又缓了下来，“茫茫天下，谁又不是凡人？”
周瑜回望长街千千万万来往游人，皆是笑语欢嬉、面露喜色，正色道：“只是或出自本心，或由于时局，决定从人群中走出来，成为了那个万人景仰的英雄人物。他们身上承担的，又岂是三言两语可以说尽？”
诸葛亮凝眉，点头。
“说起来，今日出门怎么像是在读书会，你这么一本正经。”周瑜忽而想起时下二人是在出游，“对了，记得城中有座月桥，其上风景甚好。我大概记得路线，不如前去一观？”
“好。”诸葛亮见他往前走去，没来由地伸出手，却不知为何犹豫片时，回过神来，周瑜已经走在自己身前两三步远处了。
真是…似曾相识啊。
曾经，他少年成名，赤壁一役，他似乎已经完成了普通人一生所及的功绩。可自那以后，他的步履却未曾停歇，而后过早地离开了那一场乱世。
他比自己走得快很多，但离去得又是如此之早。
人们皆道周郎一世洒然年少，又有谁知他在赤壁的踌躇，在巴丘的长恨？
诸葛亮快步上前，但始终没有再伸出手。
自己走得再快，恐怕终究…
来不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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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桥上游人熙熙攘攘，来往行人多是眷侣。桥下河水空明澄澈，映出八月十五的玉轮，亦映出满城烟火，灿若繁星。
周瑜行路素喜快步，登月桥时因人多，不觉便与诸葛亮间错了几人距离。抬首，惊觉桥前有人在放灯。观其状貌，竟是孔明灯。刚欲指与诸葛亮看，却发现他不在自己身边。周瑜回首望去，诸葛亮就在自己身后几步远处。
周瑜没有多想，只想把那无数孔明灯指给他看，告诉他，他一直是所有人心中的一轮皓月。
他回身，快步向前执起诸葛亮的手，向他粲然一笑：“你看，他们在放孔明灯！”
诸葛亮还未反应，先觉指间温热。
他不由得握紧了那只手。
曾经，他也许追不上周瑜。可如今，似乎一切业已有了不同，至少周瑜愿意停下来，等他一等；也愿向自己走来，携手并行。
“这孔明灯能承载天下百姓长安喜乐，而非对乱世了却的祈望，此心安矣。”
“那你我也购一灯，同许这长安喜乐之愿，可好？”周瑜欣然道。
“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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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执笔要写时，诸葛亮却略有犹豫。
周瑜方才的提议是，孔明灯四面，其中两面写二人对对方的印象，其余两面写二人各自的愿望。孔明灯上盈余位置不多，若要写须语言极简练。周瑜请他先写，自己终不好让周瑜久候。
他侧眸看向周瑜，周瑜正观那漫天孔明灯扶摇直上，面色似喜，亦有期冀。
泼墨挥毫，诸葛亮很快便写就两面。待他将灯递与周瑜时，周瑜却是顷刻而就，看来是思虑已久。
一时写毕，二人遂同看灯上文字。
先这一面，是诸葛亮对周瑜的印象：
瑾瑜无瑕。
周瑜笑道：“我怎敢称无瑕，还离得远。”
其后这面，则是周瑜对诸葛亮的印象：
明月清风。
诸葛亮笑了笑，又转而看下一面，是他之所愿：
“故人长乐，社稷昌安。”
周瑜先是稍惊，而后微一笑道：“君可试看，何谓知音。”
诸葛亮笑问：“这话存心教人好奇了。”将灯转至下一面，是周瑜所愿。
“多喜乐，长安宁。”
“公瑾容亮一问，何时起发觉你我知音？”诸葛亮看罢那遒劲的字迹，心下不由长叹。怎会有人，与自己如此相知？
“刚开始可是只觉得你喜欢和我作对，不过等到一同加入读书会，又去过江南，渐渐发觉了。”周瑜辗然道，“若说初次发觉是何时，倒真记不得了。不过，应该不算晚吧？”
“当然不晚。”诸葛亮终于展颜而笑。
“我可猜到你接下来要说什么了，这次我定要先讲。”周瑜笑道，“孔明，中秋安康。”
诸葛亮回首，见周瑜眸中千灯万盏，徐徐而升。
“公瑾，中秋喜乐。”
千灯引，引盛世韶华。
千灯引，引知音再会。共月万里，共茶一盅。
千灯引，引别梦逝水。今岁回梦往昔，曾憾半世歧途，惟馀风霜雪寒。曾憾相别陌路，一世不尽纷扰。今夕再相逢，何须道功名蕞尔？
且以东风载酒，把盏邀明月，共话千秋长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