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
深吸一口气后,
叶知意起身,跌跌撞撞地向外走着。
她束起的墨发略微凌乱地披散在肩头,玄色的衣裳褴褛且破烂,她原本白净的脸上也碰了些灰,看上去狼狈极了。
叶知意察觉额间有些不明的东西淌了下来,她摸了摸自己的额间,一片湿润,放下手来一看:是血……
“啧。”
她抬袖擦了擦后,沿着小径迷迷糊糊地不知走到了哪里。
叶知意头晕得厉害,连带着行动也有些不利索,
眼瞅着她将要往地面栽去,
彼时一双手扶住了她。
然而红日当头,热烈滚烫的日光撒下,迷了叶知意的眼眸,致使她看不清眼前人。
一股清新淡雅的梨香在此刻钻入叶知意鼻间,她也在这时候略微将提起的心放了下来,阖上眼眸便倒进那个有些微凉的怀里。
白昭昭顺势抱住她。
“落红。”白昭昭唤道。
随着她话音落下,一道红色的身影悄然落至跟前。
白昭昭一直知道,师傅在暗中派了人跟着。
十多年来,落红都在她身边。
只是平日,她从未差遣过落红,落红也从不主动出现,除非她和师傅发出指令。
“殿下可有事?”这是白昭昭第一次主动找她,落红内心总有些激动,但面上还是一副认认真真的严肃模样。
“帮我找辆马车,顺便,借你斗篷一用。”
落红闻言,二话不说将身上斗篷取下递给白昭昭。
白昭昭接过斗篷为叶知意系上。
……
顷刻,
落红找来了马车。
她扶着叶知意上去,落红则是充当车夫架起了车。
载着几人的马车便向着城内忠王府邸驶去。
与此同时,
白误卿从生门出来后,迷了路。周遭的环境陌生,以至于她并不知道自己所处何地。
她看了看曲折的乡路,无奈凭着感觉走了下去。
她觉得自己走了好久好久,
所行之处,越发偏僻。
几个时辰后,她唇角干涩,日头正盛时她虽穿梭于林间,未曾被热气侵扰,但她身子娇贵,难免比常人更遭罪。
天色渐晚,
僻静的乡道上只白误卿一人。
“呃。”
脚底传来的痛楚让白误卿不得不停下前进的脚步。
她掀起桜色的裙摆,看向自己的脚尖。
:零星的红渗了出来。
白误卿:想来,是磨破了脚。
连着走了几个时辰还不曾有个落脚的地方。想来定然是走错了方向,可再想沿途返回,何其容易?
她无奈地靠在一棵老树下坐着,彼时落魄的她竟少了几分往日的盛气凌人,多了几分让人疼惜的柔情。
她一女子孤身在郊外,怎能不惧?
半日也不曾在路上见到一个活人,她又怎么不知自己陷入了绝境?
可白误卿明白,恐惧是不能够改变半分她此时此刻的处境的。
故而她竭力压下涌上心头的惧意,强撑着又赶了半个时辰的路,渴了便饮江边水,饿了,便捡些野果子……终于,她看见了零零星星的几点火光。
白误卿:终于,有人了。
她眼前一黑,还是昏了过去,半日脚程已是她的极限。
而支撑她走下去的,约莫是对活着的渴望。
溟国皇宫——
凤仪宫内:
尹禾筱:“你说什么?”
“殿下她出门已然半日,如今夜深,还不见她回府,呜呜,陛下,娘娘,殿下会不会出事了?”此时跪在赭宗皇帝和尹皇后面前哭得梨花带雨的姑娘,是长公主府里,贴身伺候白误卿的小侍女——花泱泱。
“公主出门,难道没有人跟着?”赭宗皇帝显然有怪罪之意。
“公主本不让奴婢和侍卫们跟着,暗卫也被差遣去做了旁的事。”
花泱泱拉了拉一旁跪着的春燕:“燕姐姐是公主殿下最信赖的人,她定然知道公主去了何处。”
此时,众人目光都投向春燕。
春燕见此,情绪不明地看了一眼身旁可怜兮兮的花泱泱,随后不慌不慢地道:“公主外出,事出有因。她只交代奴婢安分待在府中,未曾透露半分行踪和目的,此事对于公主或许颇为重要。春燕只是一名侍婢,护公主安危之事,还得是公主府侍卫。”
公主府侍卫长见此忙道:“臣等失职,没、没能跟上公主。”
赭宗皇帝闻言,语气温和:“朕知道了,你带人好生去寻找公主,将功补过如何?”
见侍卫长还想说什么,赭宗皇帝打断了他,摆摆手便打发了他。
“是。”
侍卫长只能应下。随后便退了下去。
“你们二人忠心可嘉,公主回来定然会褒奖尔等,记住,公主失踪的事,要保密。”
而后赭宗皇帝又找了个由头,便打发了两个丫鬟。
春燕内心虽觉古怪,却还是松了口气。
待到众人散去,
尹禾筱:“陛下……”
赭宗皇帝:“不必多说,朕知你想问什么。”
赭宗皇帝打断了尹后接下来的话,顿了顿,他又道:“放心,朕自有安排。”他拉过尹禾筱的手,放在自己手心摩挲几下后便回了御书房。
出宫的路上——
花泱泱小心翼翼地挽住脸色有些阴沉沉的春燕:“燕姐姐,你不会生泱泱的气吧?你好似不太开心……”
春燕:“没生你的气,你没做错什么。”她冷不丁扒拉开花泱泱的手。
花泱泱憨憨一笑:“那便好,燕姐姐今夜还不曾用晚膳罢?”
春燕:“没有。”
“你有话可以直说。”
春燕难免被花泱泱缠得有些烦了。
“那燕姐姐可以陪我去城南那家“何氏小食”吃碗小豯饭么?天色渐晚,路偏。我一个人,有些怕。”
花泱泱绞着手指,眼巴巴地望着春燕。
春燕蹙眉,刚起了拒绝的念头,忽的又像是想起什么来,莞尔一笑,转而拉起花泱泱的手:“泱泱既然想吃,那姐姐随你去便是。”
花泱泱立马开心地拉着春燕的手晃呀晃:“燕姐姐对泱泱真好!”
看着孩子气的花泱泱,春燕再次冲对方一笑,至于这笑里藏着何种情绪,那便只有她自个儿知晓了。
清和城南———
春燕:“这便是你所说的食肆?”
花泱泱猛地点了下头。
食肆老板:“客官来得正是时候,再晚些,小店就要打烊了。”
“敢问,姑娘要吃些什么?”
“何老板,老规矩!”
花泱泱大大方方拉着春燕坐下。
“好嘞。”何愚闻言,便去了后厨。
春燕落座后,向四周望了望,便准备起身。
“姐姐去哪?”
在春燕起身的瞬间,花泱泱拉住她的袖口。
“我随处走走。”
闻言,花泱泱松开了拉着春燕袖子的手。
“嗯,姐姐快去快回。”
她笑容纯良,看上去有些呆傻可爱。
春燕见此,独自向不远处的偏巷走去。
花泱泱坐于长凳之上,百无聊赖地晃悠着脚,托着腮,神情恹恹打了个哈欠:“哈~”
而不远处的春燕立于墙角默默观察着花泱泱,时而又朝身旁路口张望。
“来了?”
闯入春燕眼帘的,正是上次在宫道与她会面的男人。
春燕:“怎么穿了一身红衣裳?这不像你。”
史溴:“你管这干嘛?。”
春燕:“下次见我,别穿这身了,不适合你。”
史溴:你管得着我。
面上他还是应承:“知道了。”
春燕,他惹不起。
春燕:“上次交代你的事,可成了?”
史溴:“那个,你还得再等上些日子。”
春燕疑惑:“按时间算,那东西也该成了。”
史溴:“哎哟,你知道个啥呀,上回那东西刚成就被人高价买走了,这史无前例的价格,换作是谁也难以拒绝呀。再者那买家本就是蓄谋已久的,也不知怎的走漏了风声,买家赶来就出重金全买了,先前存那点如今都空了,半个也不剩下。”
春燕:“那下一批还要多久?”
史溴:“呃,这不好说啊,少则一月,多则半年。”
“对了,这个给你。”
史溴掏出一个纸包,放到春燕手心。
春燕颠了颠手里的一包东西:“比上次多出一倍?”
史溴:“多给你些,省着点用,下个月我便不来了。”
“知道了。”春燕漫不经心回道。
史溴:当真冷漠。
“怎么?还有事?”
见史溴迟迟未动,
春燕不解。
“没了。”说完他便闪身离开。
史溴内心:她当真不关心我?呜……
春燕刚收起东西,转身便看见了一脸茫然的花泱泱。
“姐、姐姐。”
春燕反应过来立马掐住花泱泱的脖子:“你,听到了什么?”
花泱泱挣扎:“咳,没、没有。”她艰难吐出几个字。
春燕松手。
花泱泱瞬间弯下腰,拍着胸脯顺气儿。
“呼……”
春燕弯腰,看着眼前这个十四、五岁的小侍女,笑意渐深。
刚缓过气儿的花泱泱就被春燕塞了一颗药丸。
“唔。”花泱泱不可置信地看着春燕。
“不许吐。”春燕将匕首抵在花泱泱颈间。
她被迫吞了下去。
在检查了花泱泱的口腔,确定她吞下去后春燕才将匕首收起。
“燕姐姐你要做什么?你给我,吃了什么?”
花泱泱有些委屈。
她从小在公主府长大,平日除了长公主便最喜欢春燕。白误卿从小便宠着她,不让她使些粗活,有好些吃的玩的,总要带上她。
可眼前的春燕,不同于以往,这着实将她吓着了。
“这是毒药,解药在我手上。解此毒需三载,每月解一次,共需解三十六次。”
“至于我要做什么?呵,你不用知晓那么多。”
春燕抚摸着花泱泱稚嫩的脸,不自觉地,便笑了。
“那燕姐姐可会给泱泱解毒?”花泱泱弱弱道。
“会,姐姐还舍不得杀泱泱。”她语气中隐隐带着些许算计的意味。
“不过我有条件。”
“你,必须替我保密今日之事,其次必要的时候,听我的话,帮我做事。”
花泱泱不明所以:“可我能做什么呢?”她什么也不会,毕竟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侍女。
“不必多言,泱泱你,自然有你的用武之地。”
“好,我听燕姐姐的话,姐姐可不可以陪我吃饭了?”
春燕不语,却也随着花泱泱回到何氏小食。
小貕饭,已经置于桌上。
“这是小店赠予二位姑娘的菉豆羹。”
何愚又端上两碗羹汤。
花泱泱端起碗,魇足地饮了一大口。
“诶,燕姐姐怎的不喝?”
见春燕不喝,花泱泱觉得有些奇怪: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喝菉豆羹呢,明明很好喝啊……
“没胃口,你不用管我。”
“燕姐姐答应我,就尝一口,很好喝的。”
见此,春燕看了看碗中汤羹,端起小泯一口:竟,有些清甜可口?
……
片刻,春燕的碗便见了底儿。
“我就说好喝吧。”花泱泱笑中带甜,和以往没什么区别。
“你,不惧我?”
春燕疑惑。
花泱泱:“姐姐,天色不早,我们回去罢。”
花泱泱已然犯起了困,全然没有在意春燕说了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