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九篇 烟花易冷

烟花易冷,人事易分

  洛初雨喜欢放烟花,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了。

  一开始是仙女棒,长长的棍子抓在手上,点燃另一端几乎等于摆设的引线,之后便有无穷无尽的火花与烟雾发散出来,虽然呛人,但十分享受用火光在夜幕中描绘出各种形状的感觉,转瞬即逝,美丽而梦幻。还有环保型的仙女棒,没有引线,直接对着药烧就可以。火星子随着火药的燃烧溅到外面,像蒲公英。火星子温度很低,如果故意打在身上,只会觉得痒痒的。这种仙女棒最得当年的我喜爱,一过年便是一大箱一大箱地买。

  环保型的仙女棒不容易点燃,每点一根常常要用打火机烤好久,于是乎便有了“引火”这一技巧。仙女棒燃烧到最后一小段时,温度仍然很高,可以点燃其他仙女棒。所以我们经常会准备很多备用,上一根快烧完了,便将下一个的头部轻压在燃烧处,很快便会有新的火光亮起。以此为原理,我曾试着开发过自续燃的仙女棒。

  把一个一个仙女棒首尾相连地架起来,用胶水粘好,之后用砖头围成一圈篱笆,只把最后一根仙女棒引火部搭在砖头上。点燃后,用力扇风,第一根引燃另外五根,五根又各自有各自的燃烧路径,最后汇成缓慢移动的五角星,火花四溅,灿烂的光辉荡漾在梦幻的夜里,亮闪闪的,像极了曾经幼稚而转瞬即逝不可捉摸的梦,一直住在我的记忆深处。

  仙女棒的火星没有温度,冰冷而温暖的火花却照耀了我的童年。

  

  后来,市面上流行开来一种“彩菊”烟花,点燃引线后会喷着火焰在地上旋转,火光连成圆环,像菊花的花瓣。向来喜欢开发各种玩法的我在网上看到一次放好几个彩菊烟花的视频后,也开始了实验。拨开引线,围成圆环,再叠个好几层,最后点燃。16朵彩菊先后开始了旋转,我仿佛置身花海。

  今年寒假,我照例买了300元的彩菊烟花。由于疫情,年味淡了许多,平常小年后夜间便会有烟花响起,可今天已经大年二十九,却是寥寥无几,偶尔迸发出的几声爆炸、几朵火花反而显得格外孤寂。

  我找爷爷帮忙用木头做了一个半径约莫两米的木头圆环,用一个个彩菊烟花围成四层——花了我一下午——要不是今年烟花降价了我还舍不得这样用烟花——之后在中央再放了四个烟花,引线缠在一起。我将一些火柴炮拆开,火药洒在大圆环的引线上。完成这一些已经是晚上七点了,夜色已浓,等其他家人们都到了楼顶阳台上,我才带着打火机走进院子里。

  “咔”清脆一声,火焰喷出,最中间的四朵金花开始旋转,又向外移动去。几个弟弟妹妹外部的火焰扫过火药包裹的外部引线,“哗”地一下全部引燃了。第一处火刚燃起,我便打开了手机录像。由于调整了曝光,画面很暗,火焰却很亮。漆黑的背景上,无数彩菊绽放着,飞舞着,跳跃着,在大年二十九寂静的夜里划出格外明丽的色彩。

  近一千枚彩菊烟花用了两分钟余才缓缓凋落,可谓是极其昂贵的两分钟了。但火光与焰色交织出的芳华,却作为童年最后而最盛大的庆典,刻在了我的记忆里。

  

  记忆中,一开始放烟花是为了玩,而后来却是为了看。从以前追求火柴炮的大当量到上初二初三以后的观赏效果,我也不知道什么变了,什么没变,但我现在依旧喜欢烟花。我喜欢夜空中的灿烂,就像虚妄的美梦。夜晚是最适合浪漫的时间,而夜空中的烟花无疑是最最虚妄的浪漫了吧。也许是因为顾星玥?她其实也很像烟花,是那种大礼花。她曾在我的生命中绽放,却转眼间冷却,消失,湮灭,触不可及,遥不可及,愚不可及。

  

  年三十晚。老家的墙壁被火树银花映明了,石条间的海蛎壳折射出晶莹的光,星星点点,连成一条。

  彩菊又一次成千地结队出征了,这次在戏台上放,有半个村的小孩都来了,个个都戴了口罩,很多却露出鼻子,或是没有压紧鼻夹,显得幼稚而好笑。点燃后,大伯操控着无人机记录着,而我则飞速在角落蹲下,抱着膝望着。彩菊流淌,把戏台边沿围成一圈的孩子们发出惊奇的叫声。天气冷,哈出的气凝出了水雾。这一刻我恍若跳出了世界,屏蔽了一切声音。我看着肆意横行的火光,而自己却像烟火里的尘埃,忘记了自我,融入与这无与伦比的美丽之中,不再回来。

  已经十一点半了,天空中终于出现了礼花盛开的火焰,老家的年味虽有所减少,却仍然盛大。渐渐地,礼花的爆炸声震耳欲聋,听不见别人的说话声。硝烟弥漫着,呛人的味道却让我十分享受。我突然大胆地吼叫着顾星玥我喜欢你,丝毫不担心有人能听见。这是我最最放肆的时刻,却无比地放松,无比地惬意。

  烟花易冷,却是最芳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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