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惦记着家里的聂嘉木，聂嘉禾加快了回家的脚步，回到家后第一时间打开聂嘉木的房门，却发现，本来应该躺在床上睡觉的人，此刻不知去向，被子是拆开的，聂嘉禾伸手摸了摸，被窝里已经没了温度，估计走了很久了。
聂嘉禾吓出了一身冷汗，冲出家门去找，即将十一点的街道上没有几个人，聂嘉禾心急如焚，却只能沿着街道一条街一条街地找。
同一时刻，睡不着的袁缘悄悄出来散心，寂静的夜晚让人暂时卸下防备，压抑的心情在此刻一点一点释放出来。
走到附近的公园，老远就看见路灯下面躺着一个人，袁缘以为是哪个喝醉酒的醉汉，脚步一转就要去另一个方向，就在迈出去一步后，鬼使神差的又看了一眼，那人身上好像穿着睡衣。踌躇片刻，袁缘还是走了过去。直到还有十步远的距离时，袁缘才发现，那个人居然是聂嘉木！
袁缘小心地把人扶起来靠在自己身上，轻声唤着。
“阿木，阿木醒醒，阿木？”
聂嘉木悠悠转醒，眨巴两下眼睛才发现自己不在家，兀地坐直身体，看着眼前的公园，懊恼地揪了揪头发，他又梦游了。
“你没事吧？”袁缘见他这个样子，也不敢贸然动他。
聂嘉木这才反应过来，身旁还蹲着一个人。
“我没事，谢谢你啊。”聂嘉木不好意思地道谢，发现眼前的人有种莫名的熟悉，却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没事就好，你怎么跑到这儿睡？我送你回去吧。”
“没关系，我可以自己回去，谢谢哥哥。”
聂嘉木连忙摆手拒绝，起身朝公园外走去，走到一半，发现自己根本不认识路，正纠结要不要回去找刚刚那个哥哥帮忙，身后就响起了带着笑意的声音。
“还是我送你回去吧。”
聂嘉禾窘迫地点点头，报了地址，两人就溜达着往家走。
“哥哥，你叫什么啊？在哪儿上学？我会报答你的。”
袁缘摸了摸身侧的小脑袋，算算年纪，现在应该上初三了，怎么一点儿个子也不长，小小的一个。
“我叫袁缘，在三中念高三，不过你这几天应该找不到我。”
聂嘉木在心里念了这个名字，总觉得很熟悉，突然，脑子里蹦出之前同学给他看的那个帖子，里面的主人公好像就叫袁缘，而且也是他们学校高三的学生，难不成！
“哥哥，这两天那个帖子。”
聂嘉木话没说完，袁缘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点了点头。
见他承认，聂嘉木瞬间闭上了嘴，表情有些不自然，没想到这两天闹得沸沸扬扬的事件主人公就在自己身边。偷偷看了几眼袁缘，身形单薄，巴掌大的脸上都没几两肉，一双眼睛圆溜溜的，却没有一丝生机。
想起那个帖子上的内容，聂嘉木有些同情他，明明不是自己的错，却因为父亲的原因承受流言蜚语，应该很难过吧。
“哥哥，你别难过，你是个好人，你爸爸犯的错跟你没有关系。”
袁缘猛地一顿，转头看向聂嘉木，虽然知道对方不了解真相，可这一句话，让他心里一酸，如果他跟阿木一样该多好。
“谢谢你。”还有对不起。
这是除了何煦以外，第二个让他发自内心感谢的人。
接下来的路程，两人都没再说话，直到走到小区附近，迎面撞见不知刚从哪儿回来的聂嘉禾。
“阿木！你跑哪儿去了！”
聂嘉禾焦急地跑过来上下检查着聂嘉木，根本没注意到身旁的袁缘。
“他跑到了我家附近的公园，睡在路灯下面，回去让他喝点热水，睡觉的时候盖好被子，小心感冒。”
聂嘉禾抬起头，把聂嘉木拉到身后，眼神不善。
“你跟他说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说，你放心，我会尽量避开他。”
说完，袁缘转身离去，聂嘉木从聂嘉禾身后探出脑袋。
“袁缘哥哥，再见！”
袁缘没有回头，伸出手挥了挥。
聂嘉禾看着那抹单薄的身影逐渐融入到黑暗中，眸光暗沉，低头对上聂嘉木单纯的眼神，重重叹了口气。
“回家吧。”
聂嘉木点点头，跟着聂嘉禾回了家。一进家门，聂嘉禾就警告聂嘉木。
“阿木，以后离他远一点。”
“为什么？因为他爸爸吗？哥，那跟他没关系，不是他的错。”
“你知道什么！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聂嘉禾吼出来的一瞬间就后悔了，手足无措地想抱聂嘉木，却被躲开。
“哥，小时候因为妈妈我被人欺负，是你告诉我父母犯下的错跟我们没关系，为什么你现在变得跟那些人一样？”
聂嘉禾回答不上来，只能沉默着看聂嘉木关上房门。
很久之后，他才脱力般地栽到沙发上，是啊，他怎么就变得跟那些人一样呢？可他能怎么办呢？这些年所遭受的一切难道就自认倒霉吗？所有人都在向前看，只有他还困在过去无法挣脱。
这天晚上，聂嘉禾又梦见了小时候。
六岁的小袁缘还是肉嘟嘟的，但不太爱笑，他们两家挨得很近，每天都在一起玩儿。
“圆圆，快来！我当国王，你来当王后。”
小聂嘉禾戴着卡纸做的王冠，强行让小袁缘做他的王后。
“我是男生，王后是女生，我不能当你的王后。”
小袁缘一本正经地跟小聂嘉禾解释。
“谁说的？”小聂嘉禾皱眉问。
“童话故事里面都是这样的。”
“童话都是骗人的，别相信它。”
小聂嘉禾去拉小袁缘，结果小袁缘猛地把手缩回去。
“嘶！”
“你怎么了？”
小聂嘉禾还以为自己把人弄伤了，拉起对方的袖子，发现小胳膊上满是伤痕，直接吓哭了。
小袁缘疼得龇牙咧嘴还得去安慰小聂嘉禾。
“阿禾，你别哭了，我不疼。”
小聂嘉禾抱着小袁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三岁的阿木听见哥哥哭也跟着哭了起来，哭声引来了聂嘉禾的妈妈。
“怎么了怎么了？”
小袁缘抿着唇不说话，小聂嘉禾哭着拉起小袁缘的衣袖，触目惊心的伤痕出现在眼前，连大人看的都忍不住要落下眼里。
“圆圆，这是谁弄的？”
面对阿姨的询问，小袁缘摇摇头，一声不吭。
聂嘉禾的妈妈叹了口气，摸了摸小袁缘的脸，去拿药给他擦。
等擦完药，小聂嘉禾已经不哭了，他偷偷拉住小袁缘的手。
“是谁打的你，我去帮你打回来。”
小袁缘想了想，觉得聂嘉禾打不过。
“你打不过他的，妈妈都打不过他。”
“总有一天，我会打过他的，到时候他打你哪里，我就打他哪里，打好多下！”
小袁缘笑着点点头，身上的伤好像都没有那么疼了。
场景瞬间转换，聂嘉禾透过窗户看到了房间里的暴行。
小袁缘蜷缩着身子，捂着脑袋，高大的男人拿着皮带一下一下抽打在那脆弱的小身体上，小袁缘紧闭双眼，嘴巴死死咬住，一声都没吭。
聂嘉禾拼命拉扯着窗户的防护栏，大声制止。
“别打了！别打了！”
听见声音，小袁缘睁开眼睛，祈求地看着聂嘉禾，嘴里说着什么，聂嘉禾半天才看出来，小袁缘的嘴里叫着：阿禾。
下一秒，聂嘉禾从噩梦中醒来，身上已经出了一身汗，拿过床头的手机，才凌晨四点。
身上的睡衣已经湿透了，聂嘉禾揉了揉发涨的眉心，起身去浴室冲了个澡。
再回到床上，已经睡不着了，打开床头柜的抽屉，从最下面拿出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两个小孩儿抱在一起，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
聂嘉禾轻抚照片，目光深邃而悲伤。
一场又一场的秋雨带走了炎热，帖子的事情也在第二场秋雨来临之际，跟着最后一丝热度销声匿迹。
袁缘落下了一个星期的课程，王鹏专门让何煦去给他辅导，这让祁熠川吊了一整天的脸子。
晚自习的时候，王鹏专门让袁缘和祁熠川换了座位。于是，大家就看见聂嘉禾跟祁熠川盯着何煦那一桌，目露凶光。
米凯在四个人的脸上来回巡视，何煦一心给袁缘讲题，袁缘目光温柔，时不时笑着点头回应，祁熠川的表情像是要吃人，聂嘉禾目光阴冷。现在的年轻人感情都这么复杂吗？
放学后，祁熠川拉着何煦就跑，生怕袁缘再问点什么问题，到时候还得跟着他们回家。
“班里那么多同学，怎么就选你给他补课？”祁熠川回了家还不断地念叨。
“我也不知道，老王安排的。”何煦这句话已经说了不下五遍了，可祁熠川跟听不见一样。
“你看看你俩今天晚上眉目传情的样儿，你是不是忘了，我才是你爷们儿！”
“你有病吧！”
何煦推开他，走向厨房，给圆圆拿狗粮，看见狗粮，圆圆高兴地叫了起来。
祁熠川这才注意到脚下长大不少的圆圆，听着何煦叫着圆圆，今天的怀疑到达了顶点。
“怪不得叫它圆圆呢，你说！你是不是早对他有那个意思了！”
何煦没想到他连狗的名字都能联系上，佩服他脑洞的同时也有些头疼。
“我就只是单纯的叫它圆圆，你别那么敏感行不行？”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何煦！你说我敏感！你是不是已经觉得我烦了！”敏感这词儿他经常在那些狗血电视剧的渣男嘴里听到，何煦该不会是厌烦他了吧！
何煦感觉此时说话已经说不通了，把狗盆放好，径直走到祁熠川面前，双手攀着他的肩膀，微微踮起脚尖，吻上了那张喋喋不休的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