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两人刚退出门外，一道清冷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
“小川，是你回来了吗？”
听着熟悉的声音，祁熠川有些错愕，打开门走了进去。
何煦跟着进了家门，只见一个穿着简约却精致的女人站在厨房门口。还没等他问这是谁，祁熠川就开了口。
“妈，你怎么在这儿？”
安雅一听，皱起了眉。
“怎么，不欢迎我来你这狗窝？”
祁熠川连忙走上前去，拉起安雅的手讨好：“怎么可能呢，就是你没打招呼突然来，我还以为家里进贼了。”
安雅没计较祁熠川把她当贼，面带喜色地说：“我问了你们班主任你这次的月测成绩，进步了那么多，想着你一个人住这边学习辛苦了，过来犒劳犒劳你。”
话音刚落，安雅才发现客厅里还站着一个人。
“这是？”
“哦，妈，这是我的同学，也是我同桌。我跟你说，他超厉害，年级第一呢，最近是他帮我补习，我才能进步那么多。”
安雅一听，忙拉着何煦道谢。
“小同学，你叫什么名字啊，真是谢谢你了，帮这个混小子补习。”
“没，没关系阿姨，我叫何煦，我和祁熠川是朋友，应该互相帮助。”
何煦被安雅拉住手，紧张得浑身都僵硬了，把求助的目光投向祁熠川。
安雅听见何煦的名字，感觉有些熟悉，但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祁熠川接受到何煦的求救信号，连忙上前把两人分开。
“好了妈，正好你今天来，我从今天开始去跟他住，正好一起学习。”
安雅的思绪被拉回来，听见两人要一起学习，当然支持。
“你去人家住不太好吧，多麻烦人家家里，这儿不是正好，离你们学校又近，就你们两个人，又清闲。”
“妈，我们俩会看着办的，你就别操心了。”
祁熠川走进厨房，灶上放着一个砂锅，里面炖着板栗鸡，随着盖子的掀开，顿时满屋飘香。
“你这孩子，那是我炖的鸡汤。”
安雅也走到厨房，看了看火候，又揪着祁熠川的耳朵小声叮嘱。
“跟同学打好关系，人家一看就是乖孩子，别把人家带坏。”不是她贬低自己儿子，实在是自己儿子的德行她太过清楚。
“妈，有你这么说自己儿子的吗。”
“好了，副卡的额度我给你提到跟我一样了，该花就花，咱家不差那点钱，人家愿意帮你补习，你机灵点，别扣扣搜搜的。”
祁熠川连连点头应是。
何煦在客厅的沙发上如坐针毡，但又不好意思去厨房，只好耐着性子等着。
过了十分钟，鸡汤也熬好了，安雅拎上包就走。
“小煦，别见外，有什么事儿就找祁熠川。”
“知道了，谢谢阿姨。”
安雅摸了摸何煦的头，多么可爱的孩子啊，跟自家小混蛋在一起真是委屈他了。
“妈，路上慢点啊。”
“知道了。”
安雅走后，何煦松了一口气。瘫坐在沙发上。
“我妈热情吧。”
何煦点点头，他第一眼见安雅的时候，还以为对方不太好交流，毕竟那张清冷的脸给人一种距离感。没想到一开口，什么清冷滤镜通通打破。
“我妈就这样，不愿意交流的人就面无表情，很多人都认为她很不好说话。”
祁熠川从碗柜里拿出两个小碗，舀了两碗鸡汤，安雅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鸡汤熬的刚刚好。下了自习后本身就有点饿，这会儿闻着香味，更饿了。
“阿姨为什么不跟你住一起？”何煦疑惑，不明白母子俩为啥分开住。
“我家本来就住城北，这公寓是因为我上学才买的，她才不会来这边住。”在祁熠川的记忆里，安雅不太喜欢往城南跑，当初他要转学来这边，可费了不少功夫才让安雅同意。
“阿姨熬的汤真好喝。”何煦没再纠结安雅为什么不喜欢城南，端起碗喝了一口鸡汤，鲜香的味道直冲味蕾。
“好喝多喝点，等下我拿上衣服咱们就走。”
虽然安雅让两人住在这边，可祁熠川还是想搬到何煦家，总觉得，那边更有家的味道。
收拾完，已经到了十一点，祁熠川带着何煦回到小院，门刚打开，旁边的院门也打开了。
“煦啊，今天怎么这么晚回来？”
乔妈披着外套走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个食盒。
“乔妈，你怎么还没睡？我们刚刚有点事儿，怎么了？”
乔妈这下看见何煦身后的祁熠川，这段日子两人经常黏在一起，已经见怪不怪了。
“乔妈，你放心好了，他跟我在一起安全得很。”祁熠川笑着跟乔妈打招呼。
“好孩子，我今天刚蒸了点儿豆沙包，本来想让你们当宵夜吃。”
“没事儿乔妈，我们明天早上吃。你赶紧回去吧，别冻着。”虽然已经到了四月，可夜里还是有些冷。
“好，你们也早点睡，过两天槐花下来，我给你们再包槐花包子。”
“好。”
乔妈乐呵呵地回了家，自从祁熠川来了，何煦的话也多了，人看着也有生气了，乔妈很高兴。她是看着何煦一点一点长大的，早把他当自己儿子了，他吃的那些苦，她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现在终于有个人能拉他一把，她巴不得祁熠川多跟何煦接触。
两人目送乔妈回家后也进了家门，累了一天，谁也没有精力再去收拾房间，就又睡在了一张床上。
第二天何煦准时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又跟祁熠川缠成了一根麻花，明明自己一个人睡觉的时候那么老实，早上起来被子都是整整齐齐的，可一跟祁熠川睡一起，俩人准会抱在一起。
看了眼时间，何煦把搭在自己腰间的手轻轻拿开，悄悄下床去厨房，把乔妈昨晚送的包子放在电锅上热。
闹钟响起才把祁熠川吵醒，伸手关掉闹钟，祁熠川打了个哈欠，下床开始睡眼惺忪地叠被子。
何煦洗漱完，端着热好的包子回到家里，祁熠川已经收拾好了房间，换好了衣服。
“赶快洗漱吧，包子已经热好了。”
祁熠川点点头，乖乖去洗漱了。
何煦换好衣服后，拿起一个包子咬在嘴里，手上开始整理两人的书包。
祁熠川回来，伸手把何煦嘴里叼的包子拿下来塞进自己嘴里。
“别看了，啥都没少，昨天晚上咱连书没掏出来。”
何煦点点头，把书包拉链拉好，想起起床时两人的样子，提议道。
“中午回来把另一个侧卧整理一下吧。”
“嗯？怎么了？你不想跟我睡一块儿？”祁熠川委屈巴巴地看着何煦。
果然，何煦准备好的话说不出来了。
“不是。”
“那不就行了，古人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离你近一点说不定进步更快呢。”
“随你吧。”
何煦发现，要说歪理，他肯定说不过祁熠川。
就这样，祁熠川获得了跟何煦同床共枕的权利。
燕子来时新社，梨花落后清明。很快就迎来了开学后的第一个假期，祁熠川也要回老家祭祖。
“我估计得回去两天，这两天你好好吃饭，作业别写太长时间，多去外面缓缓眼睛，尤其晚上尽量别写作业，你都快成近视眼了。晚上门窗都要关好，我给你的小葫芦就放在枕头边上，手机别关静音，不然我给你打电话，你都听不见。”
祁熠川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最后走的时候又检查了煤气水电，这才依依不舍地回了家。
清明节当天，何煦买了两束菊花和一些水果点心，一大早就往南山公墓跑。墓地很大，何煦沿着台阶走了好久才走到要去的地方。
他来到一处墓碑前，把一束菊花放好，又放了些水果点心，擦了擦墓碑上落满灰尘想照片，接着起身继续往前走。
走了大概五分钟，来到另一个墓碑前，何煦直接盘腿坐下，把花放好，又将剩下的东西一点一点拿出来摆放整齐。
墓碑上的照片里是一个跟何煦长得很像的男人，但看起来更成熟温柔一些。
“爸，同性恋是会遗传的吗？”
何煦仰头看着照片，记忆里的父亲很温柔，也很陌生。他会在回家的时候给自己买好吃的，也会在妈妈伤害他的时候严厉制止，却不会在离开的时候带他一起走。
他恨妈妈，却又同情她，可对于爸爸，他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样的感情。
坐了一会儿，何煦起身准备回家，一阵风突然吹来，脚边落下一棵绿色的小草。何煦捡起来，居然是一棵四叶草，环顾四周，光秃秃的一片，根本没有三叶草的踪影。
沉思良久，何煦对着何玉书的墓深深弯下腰鞠了一躬，将四叶草仔细放好，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返。
祁熠川陪着安雅来给父亲扫墓，踏上台阶的时候，突然朝对面看了一眼，只见一个熟悉的背影一闪而过。
祁熠川揉了揉眼睛，对面什么也没有。
“怎么了？”安雅担心地问。
“没事儿，眼花了。”
自己真是魔怔了，看谁都像何煦。赶紧祭完祖好回去找何煦。
祁熠川陪着安雅来到父亲祁嘉阳的墓前，把带来的东西一件一件摆放好，又跪在地上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做完这一切就在一旁听安雅说话。
“老祁，我带儿子来看你了，你在那边好好的，缺什么少什么就给我托个梦，我给你烧过去，不知道你在那边遇没遇见他。”
最后一句安雅说的声音很小，祁熠川都没有听清楚。
等安雅说完，两人从墓地出来，又往老家走，光是走到老家就已经是下午了，祭祖只能到第二天开始。
太久没回老家，祁熠川把回来祭祖的发小叫出来，在KTV包了个包间。
“川子，这么久没见，感觉有些不一样了呢。”裴珏打量着祁熠川，人还是那个人，但是身上的气质跟以前大不相同。
“哪儿不一样？”
“说不出来，感觉你好像比以前，文静了不少。”
话一出口，裴珏都难以置信，自己居然会用文静二字来形容祁熠川。
不等祁熠川说话，电话铃声就响了起来，祁熠川看了眼名字，马上示意其他人安静，随后摁下了接听键。
“怎么了小何同学，想我了？”
何煦隔着电话都能想到祁熠川的样子，偷偷点了点头，嘴里说出的话却硬的很。
“我找不见吹风机了，你放哪里了？”
没有得到想要答案，祁熠川也不在乎，毕竟他也没觉得何煦会说想他。
“你去客厅，电视柜第二个抽屉里找找。”
何煦拿着手机走过去，打开抽屉，果然在这儿。
“找到了，你忙吧。”
说完何煦便挂了电话，听筒里传来嘟嘟嘟的响声，祁熠川笑骂一句。
“小没良心。”
祁熠川放下手机，觉得有些过于安静，抬头一看，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脸上还带着猥琐的笑容。
“怎么了你们？”
“川子，谈恋爱了吧。”
“我就说怎么感觉不一样了，小没良心。”
“长得怎么样？好看不？”
一群人七嘴八舌地揶揄祁熠川，搁以前肯定发火的祁熠川，这会儿脸上的笑止都止不住。
“别胡说，我们是同学，朋友，纯洁的革命友谊。”
“呦呦呦，还纯洁的革命友谊，你什么时候跟我们这么轻声细语的说过话，那脸都笑开花了，还朋友，你小子该不会还没追到人家吧。”裴珏拿起酒杯倒了杯酒递给祁熠川。
“你别这么说，川子长这么大你见他追过哪个姑娘，不都是小姑娘追在他屁股后边跑，他这会儿估计都没反应过来喜欢人家呢。”另一个看着稍微大一点的男生笑道。
“喜欢？你们从哪儿看出来的我喜欢他？”他是挺喜欢跟何煦在一块儿待着的，可朋友不就是喜欢黏在一起吗？他这些发小不也整天缠在一起。
“从你的表情，你的语气，你的区别对待。你想想你对人家跟对我们一样吗？”
祁熠川仔细想了想，他肯定不会跟这帮发小睡觉的时候抱在一起，也不会去牵对方的手，更不会帮他们调水温，吹头发……
“那这么说，我喜欢他？”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他都没发现自己喜欢人家。”
一群人笑闹开，留下祁熠川脑海里不断闪过和何煦相处的种种画面，最后汇集成烟花，绚丽绽放。
祁熠川这时才明白，他，喜欢何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