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公堂上的悲剧
“大胆!”苏晴落猛地一拍惊堂木,“本县派人查访,你昨夜根本未曾离开蒋家。你与蒋云川成婚数载,早已知晓他的恶行,却一直包庇纵容!如今出了人命,还敢在此狡辩!”
刘氏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瘫倒在地,再也说不出话来。
苏晴落又看向王铁铸,语气缓和了几分:“王铁铸,你护妻女心切,本县令能理解。但私自杀人,律法难容。不过念你事出有因,且蒋云川罪有应得,本县定会酌情处理。”
言罢,苏晴落转头吩咐衙役:“传仵作上堂,详细禀报蒋云川死因。”
仵作快步上前,躬身道:“启禀大人,死者蒋云川头部多处遭受重击,确系被斧头所伤致死。但……”
仵作顿了顿,继续说道,“死者脖颈处有明显掐痕,似是生前被人掐住喉咙,且力度极大。”
苏晴落眉头微皱,沉思片刻后,突然厉声喝道:“刘氏!蒋云川脖颈的掐痕,你作何解释?莫非……是你不想让他继续在外胡作非为,所以……”
刘氏脸色骤变,浑身剧烈颤抖,“扑通”一声连连磕头:“大人饶命!民妇……民妇实在忍无可忍。他每次施暴后,都扬言要抛弃我。昨夜他回家后,又对民妇拳脚相加,还说要休了我另娶他人。民妇一时气极,才……才掐住他的脖子……”
真相大白,堂外百姓一片哗然。
苏晴落神色凝重,再次敲响惊堂木:“蒋云川行为不端,死有余辜;刘氏虽事出有因,但杀人亦触犯律法;王铁铸护家心切,但其私刑杀人之举不可取。依大唐律法,刘氏杖责八十,发配边疆;王铁铸杖责四十,充军三年。退堂!”
惊堂木落下的那一刻,王铁铸望向蜷缩在一旁的妻女,泪水夺眶而出。
他知道,这场噩梦终于结束了,而他们的生活,也将在漫长的等待后,迎来新的曙光。
苏晴落的判罚声如重锤砸在堂前青砖上,王铁铸浑身血液瞬间凝固。
他转头望向妻女,却见妻子忽然踉跄着起身,从袖中抽出半截碎瓷片,未等众人反应,锋利的瓷刃已划过苍白脖颈。
鲜血如红梅绽开,溅落在女儿素白的裙裾上。
"阿娘!"八岁女孩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小小的身躯摇晃着跌坐在血泊中。
她颤抖着将母亲逐渐冰冷的手贴在脸颊,忽然抓起地上染血的新布料,歪歪扭扭系成绳结,朝着房梁蹒跚而去。
"囡囡!"王铁铸肝胆俱裂,却被衙役死死按住。
他眼睁睁看着女儿稚嫩的脖颈套进绳圈,绣着虎头的香囊在挣扎中坠落,随着"咚"的闷响,小小的身体在空中摇晃。
县衙内外陷入死寂,唯有寒风卷着血腥气掠过众人耳畔。
王铁铸突然爆发出野兽般的嘶吼,挣脱束缚冲向房梁。他抱着女儿渐渐冰冷的身躯,从怀中掏出藏了半日的炊饼——早已被血浸透的干粮,此刻成了最刺目的讽刺。
"是我没护好你们..."他哽咽着将脸埋进女儿发间,颤抖着从腰间摸出短刀。
寒光闪过,温热的血滴落在妻女身上,三人在血泊中相拥的身影,被夕阳拉长成一幅凄绝的剪影。
苏晴落怔怔望着满地狼藉,惊堂木"当啷"坠地。
李念念捂住嘴转身避开,泪水顺着指缝滑落。
堂外百姓默然垂泪,不知是谁轻声哼唱的童谣,混着寒风,消散在暮色渐浓的小城中。
寒风卷着纸钱掠过青石板,李念念立在乱葬岗前,素白披风被吹得猎猎作响。
三具薄棺并排而置,棺木缝隙里渗出的暗红血迹,在覆雪的泥土上洇出狰狞纹路。
"青莲,把这个放进去。"她将那截断裂的藕荷色布料轻轻放入王铁铸棺中,布料上干涸的血渍与残存的胭脂红交织,恍若开在寒冬里的残花。
那日从王铁铸女儿手中抢下的碎布,终究没能做成新衣。
送葬的队伍寂静无声,唯有零星啜泣混着北风呜咽。
李念念俯身整理王妻凌乱的鬓发,触到她冰冷的手指时,突然摸到掌心凹陷处的老茧——那是常年操劳留下的痕迹。
喉头一阵酸涩,她褪下腕间的银镯子,轻轻套在逝者腕上:"姐姐...走好。"
当棺木缓缓落入土坑,小桃突然指着远处惊呼。
只见一只银狐立在山岗上,皮毛在暮色中泛着冷光,正是落落养的小小。
它望着下葬的方向,发出一声悠长哀鸣,声音里仿佛带着人间未散的悲戚。
填土声沉闷如鼓,李念念抓起一捧冻土撒下,细碎冰晶落在棺木上,发出清脆声响。
她想起初见王铁铸时,他捧着布料的憨厚模样,想起他女儿攥着香囊仰头微笑的样子,泪水突然不受控地滚落。
"来世...投个好人家吧。"她对着新坟喃喃低语,袖中滑落半块炊饼,被寒鸦扑棱棱衔起。
远处苏明澈的身影若隐若现,却始终未靠近——有些伤痛,终究要独自面对。
暮色四合时,李念念最后回望一眼覆雪的坟茔。
三簇新土在寒风中静默伫立,唯有坟头插着的木牌,在月光下泛着惨白微光,上面"王氏一门"四个字,渐渐被飘落的雪花覆盖。
寒风卷着细雪掠过乱葬岗,李念念刚将第一捧土撒向棺木,怀中突然传来一阵剧烈挣扎。
金黄毛发的小小不知何时挣脱了绳索,琥珀色的眼睛死死盯着坟坑,喉间发出压抑的呜咽。
它猛地跃入坑中,前爪疯狂刨着新填的冻土,蓬松的尾巴垂得笔直,这是它跟随落落以来从未有过的悲戚姿态。
"拦住它!"青莲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此起彼伏的犬吠。
只见村落里的黄狗、黑狗挣断铁链,流浪犬群从街角奔涌而出,甚至连猎户家的猎犬都冲破栅栏,浩浩荡荡朝着乱葬岗奔来。
领头的老獒脖颈还挂着半截断裂的铁链,每跑一步都在雪地上拖出长长的血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