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林63

漫长的冬天过去时，春日的晨光穿过柳梢，在青石板路上洒下斑驳的光影。青霖镇的早市已经热闹起来，卖豆腐的梆子声、货郎的铜铃声、妇人们讨价还价的喧哗声，交织成最鲜活的人间烟火。

花楹推开"忘忧居"的雕花木窗，春风裹着新酿的酒香飘散开来。

她抬眸望去，王林一袭月白长衫，穿过石板街，衣袂翩跹朝她走来。

他怀中抱着一束沾着晨露的野山桃，粉白的花瓣在春风中轻轻颤动，像从画中走出来的谪仙。

“早啊，阿楹姑娘。”他声音清润，将花束轻轻放在柜台上，“山里的野桃开了，想着你定然喜欢。”

花楹低头轻嗅，桃花的甜香沁入心脾。自开春后，王林每天都会为她摘一束花——从最早的山茱萸，到后来的野樱、杜鹃，如今又是山桃。

每一束都搭配得恰到好处，插在她柜台上的青瓷瓶里，引得不少女客啧啧称羡。

“你倒是清闲。”花楹嘴上这么说，手上却小心地整理着花枝，“天天往山里跑，也不怕遇见狼。”

王林低笑，从袖中取出个精巧的木雕小盒：“顺手雕的，给你装零嘴用。”

盒盖上刻着缠枝桃花，栩栩如生。花楹打开一看，里面竟还装着蜜渍梅子，正是她前日随口提过想吃的。

“你……”花楹耳根微热，“整天琢磨这些……”

“阿楹姑娘喜欢就好。”王林目光温柔，视线轻轻拂过她发间那支步摇——那是他年前送的礼物，此刻在晨光中熠熠生辉。

酒肆里渐渐热闹起来。赶早集的农人、走商的货郎，都爱来这儿喝上一碗温热的米酒。见王林又在献殷勤，熟客们早已见怪不怪，甚至有人打趣道：

“王公子，今儿个又送什么好东西？”

王林笑而不答，只将一壶新酿的桃花醉放在柜台上：“尝尝，我亲自酿的桃花酒。”

花楹抿了一口，清甜中带着淡淡花香，虽不如她自己酿的醇美，可已经很厉害。她惊讶地抬头，正对上王林含笑的眸子——

那双眼太过温柔，像是沉淀千年岁月，只为在这一刻盛满她的倒影。

春日和煦，青霖镇的石板街上人来人往。卖糖人的老汉摇着铜铃，货郎担着各色杂货吆喝而过，几个孩童追着纸鸢跑过酒肆门前，笑声清脆如铃。

花楹倚在窗边，看着对面木雕店里王林专注雕刻的侧影。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他身上，为他镀上一层金边。

柜台上的山桃静静绽放，酒香混着花香在春风中飘散。花楹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称得上岁月静好。

午后的阳光慵懒地洒在街道上。花楹坐在柜台后打盹，忽然听见熟悉的脚步声。睁眼就见王林端着个食盒站在面前，发梢还沾着片桃花瓣。

“笋尖虾仁饺，”他轻声说，“趁热吃。”

食盒掀开，鲜香扑面而来。饺子玲珑剔透，能看见里面粉嫩的虾仁和嫩黄的笋尖。花楹夹起一个，咬下去的瞬间，鲜甜的汁水在舌尖绽放。

“好吃吗？”王林问，眼神温柔得能掐出水来。

花楹点点头，忽然注意到他指尖有道新鲜的伤口：“手怎么了？”

“摘花时被刺扎的。”王林轻描淡写，却在她伸手查看时微微一颤。那双手修长有力，此刻却乖顺地摊开在她掌心，带着刻刀磨出的薄茧和几道细小的伤痕。

花楹心头莫名一软。平日只觉得这人风度翩翩，却忘了他每日上山下河，只为采一束野花、寻几株鲜笋。她鬼使神差地轻抚过那道红痕：“笨不笨……”

话一出口，两人都愣住了。王林眸中似有星河倾泻，忽然反手握住她的指尖：“阿楹……”

“老板娘！酒窖的账本……”阿福的大嗓门适时响起，花楹慌忙抽手，差点打翻醋碟。王林低笑，识趣地退开，却在转身时悄悄将个锦盒塞进她袖中。

那是一支白玉簪，簪头雕成含苞的杏花，花蕊处一点嫣红，像是凝固的朝霞。

“你……”

“我亲手雕的。”王林眨眨眼，转身回了对面店铺，背影轻快得像阵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