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知的天堂，不存在什么乐园
顾清欢？似乎将付清明当作了一个可以倾诉秘密的对象，就因为他逃不了，所以所有秘密也泄露不出去。
“我好恨。”顾清欢？用手攀在栏杆上，对着付清明说道。
祂乌黑的长发跟铁栏杆融为一体，发丝挡住了祂的眼睛，看不清祂的表情，是狰狞还是平静。
但付清明想：应该是平静。
“也好难过，以前，我们明明那么情投意合、两情相悦。”顾清欢用手蒙着脸絮絮地说，其实在偷偷观察着付清明的反应。
确实，如果将他们在一起快乐的日子用故事写出来，也许一辈子都写不完。
那些事现在反倒如跗骨之蛆，啃啮着祂(他)。
“我……很对不起。”付清明低声向祂道歉，但是顾清欢却觉得很刺耳。
“没有这回事。”顾清欢打开了囚笼。祂踩过囚室的地砖，周围的空气变得越来越冷。
这彻骨的寒冷，是顾清欢作为人类的时候的能力。
祂之前也想不到，有朝一日祂要用这个能力来审问付清明。
祂用手指挑起付清明的下颌，喃喃道：“还缺点什么。”
付清明已经被银色的链条缚住了。
但顾清欢觉得还不够。祂因为精神之癌而熠熠的血色眼眸内圈的瞳仁收缩了一下，而后手掌掐住了付清明的脖颈。
链条剧烈地抖动了一下，随后付清明的手垂下来，没法使劲，只能搭在顾清欢用力的手上，虚虚握住。但要窒息的感觉是真实的。
他喘不过气，呼吸困难，感觉就要被掐死的时候，顾清欢像大仇得报地松开了手。一阵剧烈的咳呛，付清明有些眼冒金星，眼前甚至有白光一闪而过。
“很适合你的项圈。”顾清欢冷冽的声音不期而至。
付清明只是厌倦地盯着祂看了一眼。
顾清欢身边的水开始结冰。
祂像是回味地说：“还记得之前你邀约我的时候么？你离不开我呀。”
付清明当然记得，只是他现在的思绪有些混沌不明。一个一个璀璨的无眠之夜，那里歌舞升平，灯红酒绿。
那时候，他凑到顾清欢面前，将手伸到祂举着的空酒杯边缘用手心圈住摩挲把玩，酒杯不是高脚杯，而是那种圆肚的啤酒杯，就让这动作显得极具暗示。
甚至可以试想他纤长白皙的指节触碰到顾清欢那里的游刃有余，这样惹人浮想联翩。
但是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付清明纠正顾清欢之前的说辞：“错了……是你无法离开我。”
这让顾清欢捧着腹笑了起来，好像听到了一件无比滑稽可笑的事：“哈啊，我们所处的这里只不是是一个世界的缩影。还有无数的世界，无数个你，无数个我。”
“只是你看不到而已，目光更短浅一点。而我自然可以从即将崩坏的世界脱身。”
“只要我能做到，我就可以这样离开你。”顾清欢？露出了同情的目光，也许是孩童玩腻了的心态。
付清明也笑了：“那我就祝你，从别人身上想起我。”
他咳呛了一声，血液顺着喉咙滴下，滑落在水中，颜色变淡又渐趋于无。
“我很快就看不到你了，还有点留恋。”顾清欢克制地而又让人猝不及防地吻上了付清明的嘴唇，双手作势要再度扼住他的脖颈，却只是流连似地轻抚着自己掐出来的红印。
而后撬开付清明的齿贝——并度给了他一颗含在祂嘴里的冰块，冰块滑入口中的感觉，就像濒临渴死的鱼跃入了最后的泉眼。
付清明被刺激得颤抖了一下，他虽然不愿意哭，但这个时候还是被迫流下了生理性的泪水。
唇齿交缠的时候，呼吸也变得不畅。也许被掐住脖子和接吻都会令他感到窒息。
顾清欢缓缓松开了他，让他得以从漫长的眩晕中解放出来。
付清明把这一切都认为是自己的罪愆。
就像他以前揽下别人的罪孽的时候一样，忍耐着责罚。地狱的业火会烧净一切。
但顾清欢装作很讶异地说：“这并不是责罚。这里也不是地狱。”
“……”付清明偏过头阖上眼睛，他的意识像抱着水上的浮木一样起起伏伏。
这个时候已经听不太清楚顾清欢的话了。
“这里是坟墓，……”
付清明隐约听到了这样一句话。待他神色复又清明的时候，他看到顾清欢已经不在身边了。
他走了。
他就将他抛掷在这个阴冷昏暗的地方，弃若敝履。
付清明开始没来由地慌乱，他小声地喊着顾清欢的名字：“清欢？清欢……”
滴答滴答，水滴声像另类的鞭笞，折磨着他。
思绪被搅成一团乱麻，拎不清开端与末端。
但疼痛已经缓解了，他试着站了起来，腿上的伤又一次痊愈。
体内有钉子会减慢恢复，但就算这样恢复的速度也比上次快了一个钟头。
锁链搅动着水流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就算这样，顾清欢？仍没有来。
没有像往常一样折辱着他，刺激着他脆弱的神经。
付清明在喊了很多声之后开始自言自语，没有人陪他说话，他又死不掉，只能活着。但因为钉子的存在，又时常会感到刺痛。
“清欢，陪陪我好吗？”
“像往常一样也行……不要不理我。”
“这里太黑了，又有水声，太冷了。”
“……”
最后就连自言自语也没有了，只剩下不辨天日的囚笼里混沌的梦，想要逃避。又从做噩梦后开始惊醒，发现现实是更大的噩梦。
因为被锁链拌住，他甚至无法抱紧自己，绝望的感觉像潮水一样蔓延，舔舐着行走在死亡边缘的沙滩上的他的足尖。
“……”
“…………”
“………………”
沉默后是更大的死寂。
他被顾清欢？埋在了这个坟墓里。
但他仍旧没有恨意，只有漫过心头的悲伤。
“祝你，从别人身上想起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