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那就是个怪物!她喝血,她还不会死!”

“天底下的怪物我们可见得多啦,从外貌看那不过就是个小孩,并且听你的描述,那怪物还有点脑子的嘞。”

“就怕是个无人伦无道德的家伙。”

“得了,要是他没以上两样东西,早拿斧头剁你了,到时候等我们过去你就只剩一堆肉酱了!”

“都这时候了还拿我开玩笑呢!一会儿你进去,看看她那双人的绿眼睛,再告诉我她是不是丧尸!”

“好好好,我会将你的建议谨记于心的!”

这几句话如远方的风铃一般模模糊糊地传入晓慎冥的耳中,很明显她此时还尚未清醒,还沉浸于一些零碎的梦境之中,直至一阵转动门栓的声音粉碎了她的梦境,她才发现了现在的境遇如何:自己坐在一张桌前,而自己的两只手 被两只手铐锁在了桌上,脚上则栓了个铁球,最尴尬的是自己的头被一个笼头套住了——很明显这是为了防止大型犬撕咬攻击而设计的,背包也不翼而飞了。

周遭的环境也不甚好,发霉的白墙,破烂的地板与摇摇欲坠的天花板,再配上生锈的门发出的“吱”声,确是一片“绝妙”的地方——虽然只是她的过度想象罢了。

对于来者,她感到十分的恐惧,毕竟她昨天才把那人打到昏死,今天又被锁到这鬼地方来,再加上平日社恐与怕人还有多疑多忧多虑,倒可以把她直接送进精神病院里被诊为“被害妄想”锁一辈子了。

门被推开了,晓慎冥的心里咯噔一下,倒像是门发出的声音。来者是个中年人,50多岁的光景,头发银白,身高约有1米8,皱纹倒不算多, 右眼载了个眼罩, 但看他的左眼犀利而又友善,应该是个挺好的人,背也不驼,身体还强壮,皮肤和他的头发倒挺般配。看到他的第一眼,晓慎冥的脑海中就构勒出了一幅奇异的图画:那人站在甲版上,一手持尖刀指向海洋,迎接巨浪风暴。

他从进来的那一刻起就一直盯着晓慎冥看,而晓慎冥怡怡讨厌眼神的直视,便只好低下头, 打量着桌上的裂纹,余光中的那人径直地走到桌前,拉出椅子坐下,而目光却一直在她身上,好像要用他犀利的目光将晓慎冥一层一层地剥开。剖析大概持续了两分钟,弄得晓慎冥紧张不安起来,她现在只想找到自己的背包然后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而不是准备接受一场折磨的拷问。

“小姑娘,你几岁了?”那人见晓慎冥这样的窘态,反弄得自己不好意思,便只能微笑着提出这样一个问题,

“十…十四。”晓慎冥结巴地回答道。

“十四!好家伙!”他又直直地盯着晓慎冥,似是要搞清楚这样一副躯体是怎样爆发出如此强大的力量的。“小姑娘,你知不知道你昨天那一斧子给那货打成了什么样?就那一下,可给他打得不轻,到现在还不敢来见你,还强烈要求我们把你这样锁起来。”他开玩笑说。

晓慎冥还在数桌上有几条裂纹,总共13条,她现在只是沉默着,而且还在为昨天伤害那人那件事在心里忏悔不已。

“算啦,姑娘。没必要那么自责。”他一针见血地说,“要是有人拿剪子刺我的话,我恨不得直接把他大卸八块。”他微微地低下了头,尝试是否能看到她的瞳孔,晓慎冥不知为何地突然感到一股由脊髓直击脑门的恐惧,尽力去躲开那刀子似的目光,不觉又将头低下了许多,这下又可以欣赏桌底的景色了,再把眼皮用力地合上,不觉间还掉了两滴眼泪出来。

“哎哎,怎么了!”注意到了晓慎冥的状态不太对,他便只好收回自己的目光,“我知道我长得怪吓人的,跟个独眼雪怪一样,算啦,不看你了,不看你了。”他一边这么说,一边躺在倒在椅上,将头高高仰起。

晓慎冥的呼吸稍稍放缓了一些,虽然仍有些畏葸,生怕他看透自己后认为自己于他无利甚至有害,她不想造成任何麻烦,也不想带来任何不便。她微微地抬起头,眼眸中又露出那诡异的绿色,那人的右眼皮忽然跳动了一下,神情变得有些紧张,但也仅仅变了几秒便又换回原来的一脸慈善,又使她的头深深低下。

“哦,还没作自我介绍呢。我叫杨亦帆,你叫我老杨就行。”

晓慎冥再次抬头,试图变得礼貌一些,于是视线跨过那张波涛起伏的桌子,想要直视着那人,然而她的视线刚移到他的独眼上时,又再次闪躲开。这一次,她发现他的眼睛里的友善的意味已被审视所替代,因此她不得不去通过对话去证明自己是“有用”的,否则估计他马上对她就会丧失兴趣,然后被送去喂僵尸什么的。

“我…我叫晓慎冥。”

“晓慎冥?嗯,晓慎冥…“他将这个名字默念了几遍,突然想到了什么,便笑着对她说:“晓慎冥不就是‘小生命’吗!倒挺合适的!”

晓慎冥也不回答,又将头埋了下去,老杨知是这番话造次了,便换了个话题说:“好嘛,既然不想聊的话,那就干脆听我讲吧。”

他将二郎腿一翘,说道:“听着,姑娘,“他直视着晓慎冥,”我是一个幸存者队伍的领导者,整队伍算上我和你共有52人,听昨天那个被你打的人说,你拥有一些常人无法比拟的能力,是吧?”

晓慎冥微微点了下头,她能感受到老杨审视她那种爬满背脊的、严肃甚至上升为死寂般的不安,老杨又接着说:“看得出来,从各种方面来讲,你的确是人群中最特殊的那一个。”

晓慎冥听得出来这句话另有一番意义,但这也无法确定他的态度如何。”不管怎样,你是我见过的幸存者中年龄最小的一个,把你直接抛至外面我觉得也不人道,从理性上讲于我也无何益处,毕竟,虽然你身上有些僵尸的特征,但是比起僵尸,你有情感,会思考,还有些礼仪,也没到彻底丧失人伦道德的地步。不过,最重要的一件事是——”

这一番话应该已经亮明了老杨的态度,不过要说最终的结果,晓慎冥十分在乎。老杨把她收容进队伍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但她还是想要知道老杨的价值观。

“你得有利于队伍,”晓慎冥早就已经料想到了这一点,看到老杨的价值观与她一致倒是感到一丝欣慰,“小姑娘,这么说可能是听有些伤人的了,但这就是现实状况,如果有人一直在给队伍拖后腿的话,那么整个队伍的生存都将是个问题,到时候即使我不除掉那些人,也会有人去除掉他们的,姑娘,你得当心一点啊。”他嘱咐道。

老杨站起身来,首先先将晓恢冥的笼头取了下来,再依次打开手铐与脚镣。此时碰巧外面有个人进来,似乎有急有找老杨,看见老杨正在打开晓慎冥的脚镣吓得连连后退,直接瘫坐在了地上。由于大家都还并不能确定这到底是一位折了翼的天使,还是断了尾的恶魔;也许更糟,是下凡的路西法或加百列,总之由于人们之所以如此担惊受怕,得归功于昨天那位伤员的一番添油加醋——什么断了了根肋骨啦,一下就被拍晕啦,掉了颗门牙啦,诸如此类。其实他自己根本没事,只是惧怕晓慎冥罢了,也就是对未知的恐惧,这也不能怪他,毕竟没几个人不会怕一个怪物。

老杨刚解开脚镣,回头就看见那人瘫在地板上,便连忙过去,把他扶起来后先是一阵嘘寒问暖,那人支支吾吾地说:“你确定…要,要把它松开吗?”老杨大笑说,“唉呀,我说小赵,得亏你是咱们几个之中见识最广的,瞧见没,我跟你说,她就是个14岁的小姑娘,能把你吃了不成?”

老杨便将小赵一把拉到一边,又将那扇屋门合上,小声地说:“你来找我就是为了那姑娘的事吧。”

小赵心有余悸地点点头,老杨叹了口气说:“小赵,就凭我当老师二十九年的经验,我一眼就能知道这姑娘是个怎样的人,你信我吧?”

小赵仍只是点头,老杨接着说,“这个姑娘绝对不是怪物,但要说是人也有些牵强,不过人应有的她都有,没有的她有些也有。也许就是长了双绿眼睛,力气大了一些,又跟你们说的一样会喝血罢了。”

小赵的手打颤起来,惊恐地对老杨说:“这是问题的根本!那个怪物喝血!鬼知道它有一天会不会兽性大发来吸我们的血?”

老杨有些忿怒地说:“好,既然你说她要来吸我们的血,为什么她在昨天打倒昨天她在打倒卢奥博后没去吸他的血呢?他那时明明都已经晕过去了啊!你倒是好好去想一下啊!”老杨很少发火,小赵直接缩在了原地。老杨平了下心后,继续说道:“她的确喝血,她的包里还有两袋血,我便撕了一袋喂给她,果然不出一小时她就醒了,但这也说明不了什么,比这奇怪的孩子我见了多了。”

“那姑娘倒是挺怕生的,情绪也不太好,有些自闭,怕是受过什么创伤吧。不过,我认为这孩子应该是个很好的人,就凭我这么多年的经验,她应是该是个挺聪明一人,又很善良。我也挺担心这个孩子的,算了,扯多了,总之,好好照顾着这孩子吧,也怪可怜儿见的,就让她去和黎晨一块儿住吧,都是姑娘,又能有个照应啥的。”

而后,老杨便把门打开,见晓慎冥仍在里面乖乖坐着,便招手让她出来。这待她出来,才发现自己在一幢大楼内,屋外便是一条走廊,廊壁上开着几扇窗,从这里望下去,离地面倒有四十几米。

“我们在晨曦学校大楼1号塔里面,这里是十三楼。”老杨对晓慎冥说,“这座学校以后再跟你慢慢…”

一条土狗不知怎的从人走廊的另一侧一路蹦了过来,停在晓慎冥面前,又是跳,又是摇尾巴,她认出来这是星期日,便欣喜地蹲下摸摸星期屁的头,再把它抱起来在身上蹭来蹭去,另一侧又有一人跑过来,边喘气边说:“老杨,我把包拿过来了,不料狗跑了……啊!怎么是你?”

原来那人便是卢奥博,挨打的那人,见到晓慎冥便如吃了肾宝一样,脚不酸气不喘,还没等老杨叫他就脚底抹油般地溜走了,可赞的是他将晓慎冥的包留了下来再离开的。

“呃,他人本来就这样,别在乎,先带你去见黎晨吧,她在就在这一层楼,前面就是了,“老杨指了下左侧十五米左右的一扇门,而自己先起步走了过去,两人剩下两人一狗便赶忙追上。

窗外的2号塔与3号塔随着他们的移动也在向右方缓缓那去。在这个世界中,自他们的第二次工业革命之后,人类就出现了一种向天空迁居,向上离要空间的趋势,高楼大厦已是常态,晨曦学校大楼是一座三子塔,分别为教学楼(1号楼)、行政楼(2号楼)、生活楼(3号楼),最高楼生活楼高107米,但这仍只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学校,是那个世界中人类试图将一切功能都集成在一幢建筑中的体现,或许也是那个世界人类精神的体现。

老杨忽地停下脚步,那两人也停下脚步,只剩下星期日在一旁快活地蹦跳着,好像对周遭陌生的一切都感到好奇。老杨敲响了那扇生锈的铁门,晓慎冥顺着声响瞧了过去,门牌上写着“1314”以及一行极醒目的红字:无关人员请勿入内,下面还开着一个猫眼。

门“吱呀”一下,开了一条小缝,老杨转过身来,说先让她在外边等一下,他和小赵先进去说一些事。晓慎冥不用想都知道是有关自己的,不过她觉得这倒不算坏,至少不用自己亲自去跟一个陌生人说明自己的情况,便抱着狗直接坐在门旁的地上,等着他俩出来。

窗外的阳光明朗,撒在塔内白色的地板上,倒使她开始回想从病毒刚爆发时一直到现在的事。末日爆发才仅仅两个月,却已经发生了太多事,那些痛苦的回忆不断闪回,一遍遍地在自己脑海中上演,像是一部经久不衰的悲剧一样。

不要再想那些事了……晓慎冥默在心中不断地默念着,闭上眼睛尝试放空自己的大脑,可是每次闭上眼睛,看到的只有那映衬着血液的白地板与昏暗的灯光。睁开眼,那明亮的阳光和干洁的地板仍旧,却蒙上了层腥红的阴景,眼前一切变得模糊起来,又似乎陷于疯狂的天旋地转之中。她只能将头深深地埋进星期日的皮毛之中,星期日也乖乖地匍訇在她的腿上,轻轻地呜咽着。

良许, 脑中的那些画面才开始褪色,渐渐地化为灰尘 随着时间飞散。再次抬起头,那层腥红的薄雾在阳光的照射下也消散了。

慎冥啊慎冥,不要再想那些事了。你瞧,你的所有身家几乎都在你身边,有什么好担心的呢。并而且还有好心人来帮你,好心收留你。这倒是挺麻烦人家的……那些人好像都挺怕我的,还要留下我,不知道他们又要怎样看我?……倒不如死了清净,活着还要麻烦人家…… 可能留我还有目的吧,能派上用场倒是挺不错……不对,为什么非要把人家往坏了想呢? 晓慎冥又陷入了痛苦的猜疑之中,再次把头埋进了星期日的皮毛之中,

另一边,老杨和小赵顺着门缝钻了进去,而后又将门小心地合上。黎晨早已在屋内等候多时,见两人进来便分别向他们鞠躬道:“杨老师好,赵老师好。”

老杨指了指那扇门,开口道:“你刚才有看到那姑娘吗?”

“看到了。”即使只开了一条门缝,黎晨也依然隐隐看到了晓慎冥的身影。

“你觉得她咋样?”

“我没什么感觉,倒是从无线电里听说,她是个怪物,喝人血,力大无空,还长着绿眼。”

“嗯,你说的的确是对的。”

“那既然她是个怪物,为什么不干干掉她呢?”

这句话倒是使得老杨哑口无言,只好闭口缄默,小赵也尬在一旁。黎晨冷静地看着老杨,说:“我知道了,她于群体无害,但不知道是否有利于群体,留下她是个稳赚不赔的选择,这是从实用的角度看的。

“但依吾拙见,这不是根本的原因,是吗,杨老师?”老杨的头上涔涔地冒汗,任由黎晨冰冷的目光剐着自己的外皮,将他的内心完全暴露出来,小赵则已慌了神,他从没见过一个人能让老杨都感到害怕,以前也只是听说过黎晨这孩子性格怪懈,却没想到是个这样的人。不过,听其他人说,黎晨是由老杨抚养长大的,老杨还会怕自己的“女儿”吗?真是奇怪……

“杨老师。”

“我,我总得做些什么,就是让我心里好受一点罢了。”

看起来,老杨似乎在隐瞒着什么,而且,与黎晨的关系很大。

黎晨杵在那,思考着什么。许久,她缓缓地说:“您是说,要我看着那孩子吗?”

“是的。”

“我接受。”

“那就拜托你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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