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醇春浓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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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门岗哨的钟声猛然在夜里响起,夜鸦尖锐的啼叫让钟声听起来像是丧钟,格外瘆人。

锦觅听到钟声长鸣,心猛地一颤,宫尚角和宫远徵早早赶过去,
宫远徵走前特地嘱咐锦觅待在房中,有什么动静都不要出去,锦觅牢记于心。
钟声的回音在耳畔久久不散,如同不祥的预兆。
锦觅环顾四周,夜色朦胧,只有床边那颗盈盈发光的蛋在黑暗中显得格外醒目。
蛋的表面流转着淡淡的荧光,仿佛蕴含着无尽的奥秘。
锦觅缓缓靠近,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到蛋壳,一阵温暖的感觉瞬间传遍全身。
这是锦觅去从后山带回来的,雪重子说是偶然所得,
但是后山天寒地冻,不适合它长大,所以让锦觅帮忙养一段时间。
也不知是何缘故,锦觅在初见到它的时候,便尤感亲切,仿佛是故人,
曾几何时,这种感觉也出现在宫远徵身上,所以锦觅才答应带它在身边。
锦觅看着这颗蛋,心中的不安稍感退却,便在床上躺下,慢慢闭上双眼,与周公相会。
丝毫不知在梦外发生的动静,那颗晶莹圆润的蛋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颤动,仿佛有什么力量正在苏醒。

只见蛋壳上的荧光越发明亮,渐渐地,一个模糊的身影在蛋中显现,仅仅一瞬,又恢复本原,各自沉睡。

长老议事厅里空空荡荡,血夜冷寂,一具死状恐怖的尸体被吊在议事厅上方,

尸体在地面投下漆黑恐怖的影子,尸体下方滴滴答答,鲜血凝聚成血泊。
那具被高悬的尸体,竟是月长老的。

议事厅的高墙上,杀人者留下鲜血写就的诗句,猩红而张狂——
执刃殇,长老亡,
亡者无声,弑者无名,
上善若水,大刃无锋。


宫子羽被迫中止三狱试炼,众人赶到长老殿,新任月长老是月公子。

月下长廊,宫尚角和宫远徵走在回角宫的路上。
宫远徵想起刚才那一幕,忍不住问,

宫远徵:“那个月公子看着也大不了我几岁,居然就当上了长老!执刃都有年龄限制,长老就没有吗?他到底是什么人?”

宫尚角:“是你必须敬重之人。”

宫远徵耸了耸肩。

这时,前方一个提着灯笼的人影出现,款步而来。

宫远徵眯着眼,看清来人后,放下按在腰间暗器袋上的手,微妙地说,

宫尚角:“雾姬夫人,真是稀客。”

他与宫尚角对视一眼,都心知肚明雾姬夫人为何深夜前来。
雾姬夫人走到他们面前,止住步子。
宫尚角虽心明如镜,但在对方还未开口前,他不露声色,只是提醒,

宫尚角:“宫门刚出意外,夜里已经全山戒严,雾姬夫人若是没事,还是不要——”

雾姬夫人低声开门见山道,
雾姬夫人:“宫子羽的身世,我记起来了。”
说是“记起”,实为倒戈。
果然……宫尚角不易察觉地勾起嘴角,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宫尚角:“夜露霜降,屋外寒冷,请雾姬夫人随我回角宫详谈吧。”
雾姬夫人却摆手,
雾姬夫人:“耳目众多,人言碎杂,我随公子走走就好。”
宫尚角会意,
宫尚角:“那我送雾姬夫人回羽宫。”
说完,宫尚角转了个方向,三人缓步在夜色里并行。
廊亭曲径,夜深空寂,方圆几里无人。
雾姬夫人提着灯,映出脚下斜长的影子,她回过神来,语调轻缓,
雾姬夫人:“每位夫人从怀胎至产子,都会从医馆调配专属大夫全程看护,医馆也会留有档案记录。”


事关宫子羽的身世,这一点,宫远徵早就调查过。
宫远徵:“兰夫人的医案我早就看过,上面清楚记载了早产。”



雾姬夫人却轻笑,低头不语。
宫尚角眯起眼,立即反应过来,
宫尚角:“医书是假?”
雾姬夫人:“医书是真,但老执刃偷天换日,改了几页。”

早产不能说明什么,被换掉的那几页才是最关键的证明。
宫尚角异样地抬眸,
宫尚角:“我明白了。那几页应该在雾姬夫人手上吧?”

雾姬夫人心口微跳,她只说一半,对方就猜到了关窍,于是点头,
雾姬夫人:“角公子聪明。”
宫尚角:“但我想,雾姬夫人肯定不会轻易给我。”
宫尚角重新目视前方,语气冷了几度。

宫远徵的手放到暗器囊袋上,

宫远徵:“我自有办法让她交出来。”
雾姬夫人:“宫远徵精通毒药,说实话,我还是有点害怕的……”


说着害怕,雾姬夫人脸上却露着毫不畏惧的神色,
雾姬夫人:“我作为死去执刃的侧室,本就只算是半个宫家人,我的命,不值钱。但要凿实宫子羽的血脉身份,光凭几页旧纸,恐怕不够。到时候我如果能做人证,医案做物证,定能助角公子成事。”



这一点与宫尚角不谋而合。见雾姬夫人表明了态度,宫尚角恭敬道,


宫尚角:“远徵弟弟少年顽劣,不懂礼数,雾姬夫人不要介意。你突然记起过往,自然是好,只是我很好奇何事让你改了心意,毕竟你待子羽亲如己出。”

虽为继母,但雾姬夫人这么多年从无错漏,对宫子羽亦是真心相待,除非诱惑足够大,才能与这么多年的感情相抗衡。

难道宫门女人一心为了自由,能做出任何事?
宫尚角不免怀疑,心里多了几分探究。
雾姬夫人看着天边的月色,天地宽大,衬得她的身影渺小、孑然。

她幽幽叹气,目光还在远处,

雾姬夫人:“我在这里待得太久了,久到已经厌倦了这里的一切。老执刃身故,宫门又逢多事之秋,待在这里只有日夜惶恐,我想远离腥风血雨,在世间找个安宁之地度此余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