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红尘歌
又是一夜的扬风交雪,西北的天,西北的云。
没膝盖的雪,踩在上面咯吱咯吱作响,有摔跤的,有做生意的,有行路的…只是比往常人少了很多…
早起的小贩早早地就支好了摊位,买东西的摊位也少了一半,只是好像买早点的小贩不减反增。
油条豆浆,馅饼,馄饨,包子,豆花…
香气飘在空气中,让人食欲大增。
夜十一牵着瘦马,踩着自制的雪橇,反而看起来行动敏捷…
昨天花了九文钱,现在还有七文钱。
早饭还是别吃了。
饥一顿饱一顿地生活,夜十一早就习惯了。这雪下的,瘦马都没有吃食了。打发它出去找吃的。厚厚的积雪下总有干草…
走到街边自己卖唱的地方,要饭的鲁老三往旁边挪了挪。
“来了。”
夜十一点点头,算是跟同事打过招呼了。
陶笛之声悠悠地响起。
与此同时,体内真气稳定运转,自己朝着没有打通的经脉冲去…
“听说了吗,后儿镇子口李家那后生考中秀才了,要大摆宴席。”
乞丐鲁老三说。
“到时候你学个欢快点的曲子,说不准能赏你一桌子好酒好菜。”
欢快一点的曲子?
夜十一想了一下。
一曲《状元曲》在脑海中浮现。
没时空穿梭之前,他便是个音乐爱好者。各种乐器得心应手。到了这里,太穷。只能选择最容易制作的埙,也就是陶笛。
这些曲目自然是手到擒来。。
等到张家大摆宴席这天,镇子上的人几乎都去了。
李家也大气地在外面搭起了长棚,每一张桌子上都摆着好酒好菜。
鞭炮声噼里啪啦地不绝于耳。
夜十一搬了一个板凳,坐在院子里。
欢快地曲调,让众人都忍不住鼓起掌来。
因为这首曲子,主家也很高兴,等听了曲名更加高兴。
所以自然邀请夜十一上桌入席。糖醋鱼,红肠,烤鹅烧鸡........
平常吃不到的菜,极大程度上勾起了他的食欲。
只是还没等宴席结束。
一群人就嗷嗷地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打包袋子,往里面装着剩菜剩饭。
夜十一并没有抢,并不是不屑于做这种事情。
他只是想起了以前,也是一群人,主家还没有敬酒,就开始抢着打包。
以前觉得这些人素质真差,坐在一个桌上觉得很丢脸。
现在他看到这个画面,突然觉得很亲切…
吃饱了肚子,夜十一擦了擦嘴,微笑着缓缓起身,让开位置让这些人更容易打包。
随即便要离开。
忽听“这里这里。”有人招呼他。
原来是卖豆腐的严家娘子。
一手拽着自己的孩子,一手拎着个袋子递给夜十一。
夜十一看了看严家娘子,很快错过了眼神。
小半只烧鸡,还有一些花生米跟凉菜。
严家娘子又伸手递给他一个茶叶蛋,抱怨道:“这群人下手太快了,你先拿着吧。”
说完便再次挤进了人群中,战斗去了。
人声嘈杂,她没听见夜十一小声说的那一句。
“多谢。”
..........
又是一年冬至。
夜十一来到这个镇上已经整整六个年头,天山融雪功已经突破四层,随时进入第五层。强大的洗髓效果更是显而易见,大冷天的,穿着单衣,也不觉得冷,身上暖洋洋的…
六年的红尘生活,他越发觉得自己在无间地狱学的剑法不能算作剑法,只是最有效的杀人剑术。“夺命十三剑
,据说是早年间某位绝世剑客的剑术,天下第一的杀人剑术。也不知怎么落到“无间地狱”的手中。
夜十一他们如同被养蛊一样,养到十四岁开始接任务。为组织卖命。有记忆的时候,他们整整一千多个少男少女,每天都是各种残酷的训练,接着就是残酷的自相残杀。直到十四岁,同期的小伙伴中,就剩下了十一个人。他排行十一,所以叫做夜十一,他们没有名字,只有代号。他们前面六个叫做昼一,二,三,四,五,六。后面的五个就是夜七,八,九,十,十一。
夜十一不敢回想,不敢回想那些在血夜中厮杀的日子,他像是一个被杀戮折磨疯了一样的时空旅行者。
夜十一将藏在竹竿里的剑缓缓抽了出来,剑光骤起,随即剑随身转,一套夺命十三剑毫无停滞的耍了出来。剑气将破庙门前的积雪扫空,将残垣断壁刮的剑痕垒垒…
他能清楚地感觉到,随着修为的加深,自己的身体有了巨大的变化,天山融雪功好像是为他量身打造的一样。
尤其是五感,变得更加精明,更加清晰。五官变得更加的灵敏。
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雪花坠落的轨迹,能感受到冻土下虫卵的活动。
这一年来,夜十一的生活也改善了许多。
老话说“一技在手,生活不愁”。
夜十一的埙吹奏的好,很快便包揽了镇子上的红白喜事。而且各种喜事有各种对应的曲子。这一年来,主家满意,自己也不在挨饿…
凡是愿意出钱的地方,他都会演奏一曲,演奏一首应景的曲子。
给这孤寂的边陲小镇带来些许的乐子。
也是在这一年,夜十一学会了喝酒。
并且把这个坏习惯教给了古道西风瘦马。
夜十一的随身物品多了一个酒葫芦。
每当他拿起酒葫芦。
想要喝的时候,都会闻一闻。
然后摇摇头,叹息一声。
什么时候挣了大钱,什么时候就能天天喝酒了。
美好的愿望,让他更有动力。
天色不早了。
夜十一照例牵着瘦马,走在夕阳下,迈向天涯…
忽然他停住脚步,好奇的看向了严家娘子的豆腐摊。
没有听见熟悉的卖豆腐声音,也没有看见那个熟悉的严娘子
严娘子....可能是病了吧,夜十一忽然有些担心这个善良的姑娘…
第二日,仍旧没有见到严娘子。
第三日,第四日同样也是如此。
第五日…
吃过了面,将一文钱拍在桌面上。
向账房打听严娘子的消息。
账房不屑的说道“听说严波涛那小子欠了一屁股的驴打滚,房子抵押了人也跑了。”
驴打滚?那不就是高利贷吗?
夜十一沉声道:“咱们镇子上什么时候有高利贷了?官府不管吗?”
账房轻蔑一笑,“县太爷的衙内开的,那不就跟县太爷开的没什么两样,谁敢管!”
夜十一拄着拐杖,走出了门。
外面下起了鹅毛的大雪,又是一片雪白,遮住了世间的丑恶。
严娘子家在镇子东面,白墙青瓦,好房子。
只可惜风水不好,养了严波涛这么个混蛋玩意儿。
在赌桌上糟了人家陷阱,欠了一屁股债。
脚底抹油跑了。其实严波涛不知道,从一开始拉着他四处游玩就是陷阱。
夜十一敲了敲门,里面没人回应。
只有狗吠。
“有人在家吗?”
好一会儿,里面才响起一个颤巍巍的声音。
“是...孤烟吗?”
只有严娘子才会管他叫孤烟,这是他为了方便在这是生活,随意起的名字。那天严娘子问他叫什么名字,他不敢报真名,看到远处孤独升起的炊烟,莫名的想起了那句“大漠孤烟直”。于是随口给自己安了个名字“孤烟”。随口念了念夜孤烟,夜孤烟…感觉挺不错…
“夜孤烟短暂的停顿了一下,“是我。”刚才的一身是孤烟吗?给他拉回了记忆中?
屋门打开。
严娘子看见夜孤烟有些诧异,随即说道:“豆腐今天不弄,明天再来吧。”
夜孤烟欲言又止,最后转身便要离开。
仿佛他真的只是来买豆腐的。
“哎,等等。”
严娘子从灶台拿了几个馒头,钻进袋子里。
“你拿去吧。”
夜孤烟不可能无缘无故来找自己。
所以严娘子料想,对方必定是日子实在是过不下去了。
严娘子又给他了一碗棒子粥,夹了一根咸萝卜。
夜孤烟干脆蹲在门口,噗呲噗呲吃起来。
“以后准备怎么办?”
严娘子一愣,反应过来夜孤烟是在跟自己说话。
低着头,咬着唇,声音带着几分倔强。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还他们钱就是了。”
夜孤烟没说话。
如果真的只是还钱这么简单就好了。
利滚利,人家吃定你了,严波涛何其蠢?
一开始就掉入陷阱,就算是家里有座金山也没用。
家有娇妻你莫狂,偏偏你娃没愣水?
一碗棒子面喝得底朝天。
脚步声骤然响起,以郑二牛为首的五六个地痞走进院子。
“呦,你个臭书生倒挺会挑时候,人家丈夫刚走,就来雪中送炭了?”
郑二牛笑骂。
“滚滚!别来碍老子眼,没工夫搭理你,有多远滚多远。”
郑二牛一年前傍上了县太爷衙内的大腿,这次是专门来催收债务的。
一看书生无动于衷,郑二牛声色俱厉道:“在不滚让你尝尝镇关西镇大爷的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