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第十二章 郑宇彬案
“此二人亦被鬼附身了。”海相廉一语惊破,硬生生打断了福南的思绪,使其不再恼怒嗔嗔。
福南闻得此言语,惊得嘴巴大张,伸出指头指向那二人问道:“那……那就是说他们亦有可能横死,可是如此?”
海相廉只微微颔首,后便朝着衙门方向移步,福南一愣,紧跟其后,急切道:“那缘何要放他们离去?你道他们也可能身死哎!”
“接下来下官自会处置,大人您还是先回府邸吧。”海相廉未瞧福南焦急之神色,淡定回应。
福南反倒心生疑惑,闻此言语,不禁好奇道:“那先生你欲作何安排?”
“小的暂时尚未知晓,只因每只鬼皆大不相同,我须得查清究竟是何鬼祟,然后再细细斟酌一番。”
这一路上,海相廉一直冷静思忖,淡定自若,福南倒是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不知如何是好,听着海相廉之言,气得直杵在原地,无语地凝视着海相廉的背影。
“那你所言可是真的?”福南仍心存疑虑他是否真如传言那般能通阴阳,见鬼怪。
“那孩子的死,当真与本官毫无干系吗?”
福南亦担忧那孩子的离世,是否与自己有所牵连,倘若有关系,那福南心中定然会自责万分。
然海相廉回头望着福南担忧的神情,给予了笃定的答复:“对。”
福南这才安下心来,抿着嘴点了点头,“好的。”
海相廉望着福南之举止,见他欲转身离开,自己也打算去车马行处租辆马车回县衙去。
正要离开,忽听得身后传来福南的呼喊。
“海先生!”
“嗯?”
海相廉回头一望,只见福南缓缓走向自己,皱着眉头问道:“你说那个是鬼祟作祟,是吧?那万一果真确定是鬼的话……该如何是好?应当向它泼洒黑狗血还是公鸡血?抑或是撒些糯米?”
见福南对此依旧心怀忧虑,海相廉心中也梳理出自己斩鬼多年的经验,郑重答道:“大人您务必倾听鬼的诉说,聆听他们的名讳与滞留于此的缘由。”
福南又问道:“可我又瞧不见鬼,要如何听它们言语?”
“啊,还有一桩事,您要留神门。”海相廉听着福南的话,忽地想起那事,便答曰。
福南也愣了一愣,问道:“门吗?”
“门内门外之世,判然有别,而门者,通二者之径也。倘若有人于外向您叩门,您定要知晓他是谁方可开门。”
说罢,海相廉便转身而去,坚定地朝着车马行走去,只留福南一人呆立原地细细思量。
正思量得毫无头绪,便瞧见那男孩宅门又走出了三位少年,福南便不再思忖,朝着那三人跑去一问。
“喂,嗯……你们可知你们书院里的李成聂和季常轩吗?”
……
且说那海相廉赁了车归至县衙一小门所在,方一下车,陡见一男子正立于门外。海相廉识得此人为凌州府通判凯坤。
“哟呵!怎的挑了这般酷热之日约我相见?喏!此乃我托人觅得的那人卷宗,你且先拿去瞧瞧罢。”
凯坤见海相廉前来,虽是一嘴怨言,终究还是将当夜亡故少年的卷宗递与了海相廉。
“那小官这厢便谢过通判大人了,可否入内一坐?”海相廉见他予了线索,心中自是欢悦至极。见凯坤热得烦燥不堪,便欲启口邀他进去用茶。
“啧,罢了罢了。你切莫似前番那般,往官家的里头冲撞,被人视作疯傻之徒,晓得否?哎?若你欲瞧这个,索性跟我说便罢了......”
凯坤唧唧歪歪个不住,一面忆着海相廉先前于府城衙门闹出的丑事,一面令他紧盯着福南,又不停地摇着扇子,嗔怪这恼人的天气。
然海相廉却未曾在意,反倒是倚在遮光的墙壁处,仔仔细细地翻阅起卷宗来,口中喃喃道:“死掉的孩子竟是书院霸凌的加害者么?”
“呦,听闻他似乎把那刚转至这书院的生生拽到井处加以欺凌,孰料那被欺的学子竟从井处毅然纵身而下,落得个溺水身亡的下场,此事福知县许是听闻过的吧?”
凯坤亦微微颔首,复又将自己察觉的事由细细与海相廉说来。
只见海相廉凝眸细瞧着那卷宗文章,静听着凯坤之言,只见那坠楼身亡的学子名唤郑宇彬。
待其言罢,他便速速收起了卷宗,朝着凯坤拱手作揖致谢,那动作敏捷得令凯坤全然未曾反应过来。
待海相廉行至街边时,凯坤方才回过神来,问道:“你这又是欲往何处去?”
“因这霸凌而亡的郑宇彬,我定要去见见他的遗属,我琢磨着他定然化作冤鬼了。”
只见海相廉说出这番话语,凯坤不禁又高声嚷道:“哎!哎!届时你莫在他们跟前论及鬼之事了成不成?省得人家把你当疯子了!”
……
且说那李成聂见着福南之后,撒腿便朝着自家屋宅奔去,他家父母皆外出谋生计去了。他回到小院,战战兢兢躺在榻上,身如筛糠,抖个不停。
忽的,外头传来一阵叩门声,唬得他以为是郑宇彬的冤魂前来索命,慌乱中起身离了小宅。
此刻,福南恰好行至路边,正是依着先前询问过的那少年口中所说的地处来寻李成聂。
真真是无巧不成书,李成聂也恰恰夺门而出,未曾细看前方,便与福南撞了个正着,险些将人撞倒于地。
“大人救我!大人…小民知错了!这皆是小民的过错啊……”
李成聂转眼瞅见福南,未及他反应过来,便跪在地上,磕头不止,涕泗横流,直弄得福南一头雾水,不知所措。
福南见他跪下,连忙扶起,喝道:“你这是作甚?”
“去偷窥那姑娘家实是我之罪过,我自当向官府投案,小民真真是知错了!故而求大人您,救救我呀!”
听其所言,福南望着此人依旧哭号不休,一时之间,也不明就里,遂拍了拍他的背,将其扶起,关切问道:“哎哟,你先起身!到底所为何事?有人扬言要取你性命么?”
言话之间,福南帮他掸去衣袍上的尘土,皱着眉头,满心忧忡地望着他。
李成聂哭得不能自已,直朝福南道:“大人您也是亲眼见着的,那死去的郑宇彬,您听您听闻他说的那句,‘十全街、二十一宅’。”
“死……死的?”听了李成聂这番言语,福南不禁心生疑惑,又道:“他竟亡故了?此话何意?”
……
且说那福南与李成聂二人蓦然相碰之际,海相廉正依着那卷宗所示之所,去寻郑宇彬家人之居处。
行至这屋宅之前,他缓扣其门,呼道:“可有人在否?”
未见回应,他复又扣了扣门,再问道:“有人乎?”
久等多时,内里竟无声无息。恰于此时有邻里经过,他欲向其探询些许,怎料那人仿若未闻,匆匆走入自家门去了。
待他再回此宅门侧,无意观望一番,这才留神到,那个[十全街,二十一宅],竟与此宅所处情状丝毫不差。
……
且说彼时,李成聂引着福南步入小宅,自柜子中取出一张纸来,递与福南。
“此乃何物?”福南茫然接过纸张,展开一瞧,里间竟绘着一间密室,又有一男一女,瞧这笔墨,恰似血迹。
“这乃是郑宇彬死前一日,我于桌上所见,初时只当是有人戏耍作恶,未料到那日……”
李成聂躲于门外,神色惊惶,向福南解释之际,身子仍瑟瑟发抖。
福南手持纸张问道:“这般说来,你确知郑宇彬真真亡故了?”
李成聂忙不迭点头,“真的,大人!他曾与我讲过一句……”
“何话?”
“有一女儿,不言不语,只是啼哭不止……”
李成聂言语之时,福南似想起海相廉对“门”之论言,“门内门外之世,截然有别,而门者,通二者之径也。”
福南暗自思量,神情紧张地朝院门望去,但见那门大开,氛围诡谲非常,令人心中惶悚不安。原本欲冲上去闭合,却又似想起何事,转头朝一旁的镜子瞧去。
却说同时,那海相廉只轻轻推开院门,发现那门竟未上闩,一打开,便闻得阵阵哭声,正是严芳所述之哭声。
不想,刚开宅门,却被住此宅的夫妇撞见,正是严芳与秀兰的租主。
转眼瞧去,便见那男子脸上有与少年脸上相同的伤痕,海相廉方知那鬼是何用意。
“你来干甚?你这是私闯民宅!赶紧滚出去!”那女子朝人吼道。
海相廉见此,只得尬笑道:“请问你们是郑宇彬他爹娘吗?”
“你竟不知郑宇彬早死了?”那女子听闻自家儿子名讳,却不见悲色,警惕非常,只哄哄推人离开。
正推搡间,女子眼见那海相廉身后房门渐开,便慌慌张张拉住海相廉,将他赶出门外。
那海相廉被推出门外,转头望去,只见夫妇二人神色慌张,似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但见宅门紧锁,海相廉也不好再问下去,正悻悻离开,却听见阵阵哭声,且越来越大。
……
再说到福南,他朝着那镜台望去,竟瞧见郑宇彬的冤魂已然进了宅门,当下正立于门旁。福南见此,满心皆是惊怖,眼底亦不自觉生出惧意来。
再望那门处,却不见其身影。福南正惊讶间,瞟了那镜一眼,只见其抬了腿,缓缓步向自己。
他惊得合不拢嘴,手胡乱扯住了李成聂的衣衫,转头时又瞥见一镜,映在李成聂脸庞之上的,正是海相廉那日所见的伤痕。
他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二话不说,便拉着人往屋外奔去。一路上,李成聂懵懵懂懂,只紧紧跟着福南跑。
跑到一拐角处,李成聂方才问道:“大人,这究竟是怎的了?”
只见福南左顾右盼,朝自己轻声道:“你可有镜吗?”
那声音颤抖得厉害,几不可闻,李成聂再次询问,却遭福南抓着衣领,暴躁吼道:“这附近可有铜镜摊吗!”
听福南如此躁怒,吓得李成聂只颤颤朝前指去,道:“向前走,到一小桥上,便有了……”
话尚未说完,福南便抓着他衣袖朝小桥跑去,李成聂也只好随着他奔去。
二人直跑到一小桥上,方才停下脚步,一时皆气喘吁吁。只见福南甩出盘缠,也不顾甩了多少,只道:“给我个最好的!”
那摊上的老板接到钱,方将铜镜递给福南。福南接过,抓着李成聂到桥边,胡乱朝四周照去,直至未见鬼影,方才放松下来。
福南实是不敢相信自己真见了鬼,只暗自思量着起海相廉曾对自己说的话:“大人您务必倾听鬼的诉说,聆听他们的名讳与滞留于此的缘由。”
想到此处,福南抓着李成聂问道:“他缘何会死?”
李成聂只顾着喘气,未听清福南所言,问道:“什么?”
“名叫宇彬的那孩子因何而死?你们可是将他杀了?”福南调整了思绪,重新问道。
闻福南言语,李成聂连连摇头,叫道:“没有!这并非我们所杀!我们乃是无辜的!咱们可从来未曾打过他,乃是别人打的!”
李成聂这才缓缓道出郑宇彬的死因来,原来在郑宇彬临死当日,曾向他们三人求助过。
且说是日,三人忽地被郑宇彬邀至书院一水井之畔,那身着蓝袍的少年旭邦正嘟囔埋怨着。
“哎哟哟,他们缘何老是跟着咱们?莫不是那日他遭人殴打时,咱们救了他一回,他便认定咱们是好友了?”
其余二人亦跟着议论起来。
“确是如此,他一直跟在咱们身后哩。”
“故而才有传言道咱们一直欺凌于他……”
三人正言笑晏晏间,却不见郑宇彬立于水井之侧,只见那郑宇彬缓缓转过头来,朝着三人哭言道:“烦请帮帮我吧……”
然那三人并未搭理,仍自顾自地谈论着自身之事,一时说得叽叽喳喳,乐而忘忧,全然未留意郑宇彬立于井边。
直至李成聂无意间瞥见,忙朝二人道:“这……他这是要作甚?”
此语打断了二人的谈笑,皆齐齐朝他望去,旭邦惊叫道:“啊?大兄弟,莫要想不开啊!”
“拜托诸位定要去我家宅瞧瞧,待我身故之后,你们定要告知于我……我家宅究竟出了何事……”
言罢,未及三人反应过来,郑宇彬毫不犹豫地坠入井中,惊得三人当场呆若木鸡。
那日书院学子落井之事,亦在南怀县内传扬开来,此事福南亦略有耳闻,只是当日福南正处置着黄除生的案子,暂且搁置下来。
“所以他竟是自寻短见的?”福南闻得真相,一时惊诧万分。
李成聂点了点头,又道:“未曾想他死后竟会托梦于我们,我心中甚是惧怕,故而才去偷窥姑娘家……我原以为那是他家呢……”
福南听后亦是懊悔不迭,自责自己未能及时查案处置,可眼下事已发生,他也只好依着郑宇彬生前的遗愿去查探。
再说海相廉,只见他正蜷缩于角落翻阅着卷宗,得知郑宇彬乃家中独子,却无兄弟姐妹,可屋中哭声究竟从何而来?
想到此处,他不由再度回到此宅门前,可里头有人,门亦打不开。无奈之间又听得一阵哭声,他顺着声音寻觅而去,便瞧见一小道,仅能容一人通行。
他走进小道,那哭声愈发临近,海相廉心中急切,便提起腿奔跑起来,寻寻觅觅,直至一窗边方才止住了脚步。
俯身一望,唯见一片乌黑。他无奈何,只得燃起火折子向四下里照去。不多时,却瞧见一个正蜷缩于角落嘤嘤啼哭的女孩。
那孩儿年纪似是六岁,蓬头垢面,身着一件大人衣裳,破烂不堪,肮脏龌龊,正掩嘴哭泣不止。
她忽闻烛光,惊得身子一抖,紧接着便听得一低沉之语传来,“莫怕,我自会助你!”正是海相廉之声。
却说他正筹谋着如何施救,那门忽然“嘎吱”一声敞开。烛光朝之照去,但见那妇人正凶神恶煞般,瞪着自己,那模样实是可怖至极。
海相廉自知当下救人无望,心中暗叫不好,便欲转身奔去与福南商议对策。
未曾想那疤脸男子不知于何时已悄然跟至身后,手持铁锹,二话不说朝着自己便是一通狂乱拍打。
海相廉虽见人,却躲闪不及,只觉脑袋一阵剧痛,眼前一黑,便昏死过去。
……
且说福南正自懊恼间,举起铜镜一照,却惊见郑宇彬的冤魂竟立于身后,唬得他忙一把扯住李成聂之手,又仓皇奔逃起来。
二人奔至那闹市时,福南复又举镜,只见郑宇彬的冤魂正指着一方向,福南再向周遭照去,其所指皆是一处,瞧来倒无加害他人的心思。
福南至此方才冷静些许,望着李成聂,须臾的工夫便已明了,这郑宇彬乃是有一事未曾了却,欲找他们了结他生前遗愿。
福南遂道:“李成聂,你且往那衙门去报,就言知县要拿人归案。”
“啊?您便是县太爷?”李成聂听了福南这番话,不禁满心疑惑。
福南实是不愿再多言,只推了他一把,嗔怒道:“娘的别再问了!快快报官去!”
李成聂见福南焦躁之态,亦不敢再多言语,唯有点头退去,朝着县衙处奔去。
福南见其跑开,自己亦往那冤魂所指之处奔去。
福南见其跑开,自己亦往那冤魂所指之处奔去,不过过了何时,才见海相廉所去之一小宅,只听里头阵阵闹腾声。
……
却说福南随鬼寻屋间,那县衙内钱县令朝着卫主薄的宅府缓缓行去。刚一推门,便见卫主薄正在整理那日旭邦横死街边之案。
卫主薄见钱县令前来,忙道:“钱大人您来啦!您可还记得那日摔死的少年?”
“如何?”钱县令面露疑惑之色道。
“今日有人报案,言及当日瞧见那少年如何身死,还说他后头有一人追着,说是郑三猪,亦是郑宇彬生父。”
钱县令听了卫主薄之言,一时好奇,又问道:“那究竟是如何行凶的?”
“倒是没行凶,那孩子自己滚下桥边阶梯摔死了。”
卫主薄刚言罢,外头有一士卒忽地叫嚷:“县令大人,主薄大人,外头有人要告官!”
此言语令屋内二人皆惊,心想着县内又出了何等的大案,钱县令无奈笑道:“哎哟,咱们前知县积下的案子哟,福大人怕是一辈子也理不完了。”
言语间,满是对福南的心生疼惜,一个十七岁的少年,尚在舞象之年,便熬更守夜,查了这许多案子,施行了这般多策略,所为的不过是让县内百姓安居乐业。
……
且说那海相廉被铁锹一通猛砸,一时昏死过去,手脚被缚,竟与那女孩同被扔至一间密室之中。
待海相廉悠悠醒转,察觉自身被绑,遂在地上来回磨蹭,所幸那绳索绑得不甚牢固,未几便挣脱开来。他放眼朝四周一瞧,恰听得那夫妇二人正在商议。
只听那妇人朝着自家丈夫急切道:“恁说说,宇彬怎会与好友串通一处,恁可晓得他与谁商谈了?”
那丈夫举起酒杯,猛灌一通,言道:“我倒是寻到其中一人,那孩子竟吓得撒腿就跑,最后滚落阶梯摔死了……”
“这般下去,怕是旁人都要知晓了……都知晓咱们未曾替那孩儿办理籍帐……”那妇人听得此言,急得哭将起来,却遭自家丈夫一通怒喝。
“咱们只需趁人不知之时杀了她便是!本就该如此行事的啊……”那疤脸男子言至此处,眼神闪躲不定。
海相廉趴在门边听闻此事,方才知晓那女孩的来历,原来并非被拐来的孩子,而是未曾为其办理户籍,想减免税费。可不曾想亲生爹娘折磨于她还不够,竟欲杀之而后快。
海相廉回见那女儿,见她正哭啼着,便竖起食指凑近嘴边,“嘘”了一声,道:“莫怕,叔是来救你的。”
言罢,海相廉行至窗边,径直扯了扯窗外一铜栏杆,摇晃几下无果,只得回顾四周,捡起地上一块石头。
“那个男人如何处置?”
正当那夫妇商议着如何杀了海相廉而后抛尸,不想内里竟传来一阵砸窗之声。
“噔!噔!噔!”
却见海相廉奋力砸向窗外的栏杆,引得夫妇二人留意,好在门处已有物件阻着,那恶夫毒妇一时半会儿难以推开。小女孩也因此大哭起来。
海相廉奋力将外头的栏杆砸出豁口,忙拍着孩儿后背哄道:“莫怕,莫怕,是宇彬哥哥叫我来救你的,是宇彬哥哥叫我来救你的……”
正哄着,那门也被人推开一小缝,海相廉只得奔回阻门,口中仍叫嚷着:“你可知宇彬哥哥吧?宇彬哥哥啊。”
那小女孩听此话,才渐渐止住哭,忙点了点头。眼瞧着那叔叔为自己阻挡危险,也不由想起自家亲哥哥郑宇彬亦是这般护着自己的。
她忆起郑宇彬宁愿往官府办理户籍,遭自家亲父拳打脚踢,也决不愿让自己受到半分伤害。
且说海相廉拼死抵住那门,口中苦苦劝着小儿逃脱,竟还一手掀开了近旁的柜子。那女儿强抑恐惧之心,立于倒下的柜子之上,欲爬上那窗户。
“甚好!便是这样!”海相廉一面给那女孩鼓劲儿,一面竭力阻挡着门扉,不让门外的夫妇闯入,免遭二人一通折磨。
那外头恶夫一面用力推门,一面骂道:“你这混人!究竟作甚!”
又朝毒妇喝道:“呆愣着作甚!还不快出去!”
那妇人自是知晓自家丈夫的心思,慌里慌张地奔出屋外,不想正撞着福南翻了墙来。
眼见福南翻墙,她欲阻拦,可对面身强体壮,自己哪里阻拦得住,便欲朝外呼喊时,却被福南揪住了头发。
只见海相廉快要支撑不住,福南将那妇人朝着院墙狠撞一通,直至那妇人快没了力才松手,忙跑至窗边拉住了女儿手。
海相廉见福南前来,恰似见到了救命的菩萨一般,高声喊道:“福南!”
福南用力拉住小儿的手,亦瞥见海相廉苦苦支撑之态,眼下状况紧急,自己也拉不出人,只朝那女儿道:“爬上去,你定能做到!”
福南刚言毕,那女儿正竭力抓握,福南恢复了力,忙将她拉出窗外,拥入怀中。
见人获救,海相廉也不再紧守门扉,索性松开,那疤脸男子猝不及防,险些摔倒在地,正骂骂咧咧,却遭海相廉一记老拳,昏厥过去。
福南抱着女儿,轻轻拍着其背,哄道:“不哭不哭……”
正巧那妇人刚昏昏沉沉醒来,又遭福南猛力一脚踩背,一通重重踢头,再度昏死过去。
彼时,外头一阵脚步声传来,福南回头一瞧,正见李成聂引着衙内一队人马奔来,钱秀明与卫尧亦紧紧相随。
“知县大人!知县大人呐!您可曾伤着?”
卫尧刚进门,便见福南抱着一小儿,忙奔过来一阵哀嚎,倒令福南颇不自在,“本官尚未身死,快快帮我抱着,海先生尚在里头呢。”
言毕,便将孩子递与卫尧怀中,转身跑进宅内,一时屋内传来阵阵拳打与惨叫之声。
钱县令静静候在屋外,只见那海相廉一脸懵懂地踉跄而出,朝着钱秀明所指宅邸问道:“你家这知县竟是这般模样?打人竟如此狠厉?”
钱秀明闻此,却也不感讶异,只淡淡说道:“知县对这人,已算是温和的了。”
言罢,转头怒目瞪向那妇人,高声喝令道:“来人,速将那毒妇押将上去!”
直至将近黄昏时分,福南方缓缓走出屋外。钱秀明似是早已习以为常,沉着冷静地唤士卒们将里头的男子抬了上去。
林必简手持帕子轻拭女孩身上污痕,继而问道:“你唤作何名?”
那女儿却摇首不应,只含混说了几个字:“哥哥……看海……”
林必简闻其言,一时怔愣,稍后亦猜出个中缘由,默默叹了气,强忍着泪水为其拭去污痕。
福南望着李成聂与钱县令核对案件线索,朝海相廉问道:“哎,你可还能瞧见印痕不?”
海相廉听此话,转头瞪向李成聂,只见他仍对着案情经过,但那面庞之上,再无那鬼印的影踪。
环顾左右,却见郑宇彬的冤魂正立于不远处,立于人群之后,正默默望着亲妹。今番见得亲妹安然无虞,他终是能够放心去了。
福南亦拿起铜镜,却见郑宇彬正笑着,那笑中满是安心之态,他目中泪光盈盈,似是见妹妹逃脱魔掌而欣喜至极。
郑宇彬的魂魄渐渐消去,随风渐消,海相廉亦为之暗暗嗟叹。
“瞧不见了,他……”
“我晓得…我也瞧见了……”
海相廉正应着,却听得福南阵阵哽咽之声,转头望去,只见福南正坐在一旁举着铜镜,看着郑宇彬的魂魄随风散去。
福南嗟叹这俩孩子命途多舛,亦自幸救下了一位女子。然此刻她究竟该去往何处,实乃一桩难题。
“唉,两个好好的孩子,却被那糟心的毒爹娘给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