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第一章 回乡

大暑过后,福南已提前行过冠礼,在舅父府上整理行囊。昨日,于翰林院中校对文书的他,收到吏部任命,明日便要启程前往凌州府南怀县,出任知县。

他万没料到,有朝一日竟能在家乡为官。自“己卯凌州之乱”至今,已过五月有余,凌州府如今状况如何,他实难知晓。

今日上午,福南去吏部领了告身、官印和官服。下午,除陪舅父一家外,他还去了铭风处寒暄良久。

……

次日清晨,舅父一家送福南至城墙外,方才驻足。

“福南,日后路上小心。常寄书信回来啊……”福笙不舍弟弟远行,泪水簌簌而下。

福南心中感动,强忍着泪水笑道:“姐姐,这是好事情,你该高兴才是!”

这时,只听后方传来阵阵脚步声和呼喊声,福笙回头一看,原来是铭风和沈寿,他们拎着大包小包,气喘吁吁跑来。

“福南!福南!还好你没走!这是我俩连夜做的饼,路上寒冷,莫要委屈了自己。”铭风说罢,将包裹硬塞给福南。

“诸位不必担心,我此番外放,任期不过一两年,便会回京。”福南恐众人忧心,出言宽慰。

“我自然知晓弟弟才干,必能成就一番功业,早日升迁。”福笙折下柳枝递来,“一路平安,有何事都要给家里写信。”

福南接过柳枝,“多谢姐姐。舅父,舅母,小侄这便去了!”他向三人行礼,又朝铭风等招了招手作别,乘着牛车沿官道而去。

将至渡口,牛车徐徐停驻,林必简的声音传入车中,“福南,有人来送你了。”

福南搁下书卷,自车窗望去,只见河畔柳树下,立着一男一女,正是曹君珩与持琴。

福南下了车,行至曹君珩跟前,笑道:“不是信中有言叫你莫要来送我吗?”

持琴拎着包裹,甚是乖巧地挪出地方,“福公子,这些皆是我家君珩备下的,我去与林必简交割了。”

“福兄此去,自是要送别方可心安。”曹君珩眸中的不舍亦是再难掩饰。

“无妨的,至多不过一年便归来了。你也保重自己,得闲了便寄封书信与我。”福南瞧出曹君珩目中的不舍,却不明其意,只一味笑着宽慰。

正当二人于渡口旁低声细语时,官道外的小树林中隐着两道人影,探头探脑地向外张望。

“姑娘,咱们如此行事,是否有些不当啊?这福鸣岐可是天子门生,有官身的。”

这二人正是苏音希主仆,她瞧出了曹君珩眼中的情意,正暗自思量。

“囡儿,你说曹哥哥他莫不是喜欢男子……”

“呃……这……”

“我真真是个傻的,竟至如今才瞧明白……”她眼中噙着泪,愤然拂袖而去。

……

福南登上船,循着昔日舅父入京之水路而归,一路行来,足足两月有余,方抵南怀县内。

自入凌怀以来,尤其到了凌州府,其地之景,较前更胜,诸多房舍,已然重建,昔日枯木,今亦葱郁,不复灾时惨状。

南怀县已另择地重建,此地河流曲折,地势蜿蜒,又多险峻山岭,然产粮之沃土甚少,实乃兵家不争之地。

近岁战乱未扰此地,反有许多避乱百姓来此,其地人口,发展颇速,已成人口众多之小县。

然福南此刻,不思其他,只想加快行程,于天黑前抵达驿站。

值汛期,凌州府境内,时有暴雨,行程大受耽搁,临近傍晚,细雨绵绵,福南一行人,终至驿站。

及达驿站,已有数人在此等候,观其绿袍官服,当是南怀县之吏员。

“来者可是福知县?”一人立于驿站大门外屋檐下,拱手问道。

吏部文书,早已先至南怀县,县衙已知新任知县之身份,此少年状元郎,来头不小。

眼前马车,所用乃朝廷驿马,为首之人,虽未着官服,然其年轻,相貌风流,故可猜出其身份。

“正是,你是?”福南边问边将告身、官印交与对方验看。

验明身份后,此人躬身作揖行礼,道:“下官乃南怀县主簿卫尧,拜见知县大人。”

“二位无需多礼,卫主簿,你在此专候本官吗?”

“回大人的话,自接到吏部公文后,钱县丞便命下官在此恭迎大人。”

言谈间,马驿丞赶忙安排驿站的驿卒上前,为驿马解套并牵走。

“大人一路风尘,想来甚是辛苦,快里边请,里边已备好热水,先歇息着,下官这就叫灶房备饭。”

福南随卫尧进入驿站,一路上,卫尧顺便将林必简也介绍了一番,日后彼此少不了往来,当下先熟识一番也好。

沐浴后换上干净衣衫,驿站中已备好饭菜,皆是家乡风味。

几大主食是面,中间搁着羊肉,四周摆着几样时蔬小菜,令福南回忆起未遭灭门时的欢乐时光。

这面做得甚是筋道,香味扑鼻,再配上羊肉,更是美味。

“这……多年矣,滋味却未曾变过……”

主簿闻得福南感叹,笑答:“下官知晓大人乃本地人,便临时唤了本地厨子来为您备饭。”

“如此甚好……用饭吧。”福南点点头,强忍着泪水吃下。

福南不敢使自己情绪失态,乃随口问道:“卫主簿系何方人氏?”

卫尧答道:“下官乃奉州府杨县人氏,崇景六年中举,承蒙朝廷委以重任。”

原来这卫尧亦是年轻有为之人,二十余岁便中举,获九品官身,实已超越众人。主簿一职,于县中堪称四把手,为知县之佐官,专司文书、簿籍与印鉴之事。

此时,一仆从前来斟上热茶。羊肉虽美味,然易生腻,故卫尧早已命人煮好香茶备用。

茶杯中热气袅袅,香气扑鼻。林必简率先一饮而尽,然随即面容扭曲,叫苦不迭:“好苦!”

福南微微一笑,亦端起茶杯轻抿一口,道:“此茶名为岭白茶,虽苦味似药,然最能解腻,初尝时或觉不适,需慢慢习惯。”

“哈哈哈,下官当初亦花费不少时日才渐习此味。”卫尧面带笑容,“待再过些时候,山中野桂花盛开,采来加入茶中,滋味更胜。”

言笑之间,南怀县内却突发命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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