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第二十三章 客栈记
“铭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可曾念我否?”铭风正伏于案上,忽闻背后传来一声熟稔之音,回首视之,来人果是福南。
铭风见福南来此,不禁又惊又喜,笑道:“呀,福南,你如何来此?我并未告知你我家分号之所在啊。”
福南闻铭风之语,笑言曰:“汝之客栈名,早于京师传颂,我岂有不知之理?”
“那你姐姐可来了?”
“啧,就知你心系于她,我已携她同来。”
“何在?”
“车中,稍后便下来了。”
铭风闻得心上人将至,喜不自胜,口角噙笑,双目直直望向门外。福南见此,戏言道:“你且收敛些,莫要如此猴急,惊走了我姐姐。”
“哈哈哈,哎,你快请坐!可曾用过膳食?”
“在舅父府上用过了,今日来此,不过是喝杯茶,与你等叙叙罢了。”
彼时,沈寿正率众去领四小碗,恰巧撞见福南,笑道:“哟,福南来了!”
福南亦微笑着向沈寿敛衽一礼。沈寿身后的持琴见了福南,只觉面熟,待接了小碗上楼时,方想起:这不是救他们上马车的那位少年么!
想到此间,持琴喜滋滋地向福南施了一礼,笑道:“不知少侠可还记得我否?”
福南方甫坐定,只见一女子迤逦而来,又言及此语,不禁诧异道:“你是何人?”
“少侠难道忘了不成?当日我与我家少爷身陷人潮,若不是少侠出手相助,我等怕是要被踏为齑粉了。”
持琴细细道来,福南这才省起,眼前人竟是那美公子的贴身丫鬟。
“呵呵,些许小事,何足挂齿。不过那日着实惊险,不知令郎如今可好?”福南甚是谦逊,说话间福笙方下了车来。
入府后的福笙,较之前形容,真真是判若两人。身上穿着一件浅粉色竖领长衫,头上盘着三绺青丝,簪着几枝娇艳花儿。手挽着篮子,其温婉动人之貌,实难摹画。

(画师:朝霧リウイ)
今见福笙此等新貌,真真是铭风心之所向。“阿铭,一日未见,不知你如今是否一切安好?”
昔日那娇柔之音,铭风闻之,顿感心旷神怡,忙应道:“好妹妹,我一切皆好,倒是你,怎生得如此标致!”
铭风痴痴地望着,竟不自觉地吞咽起口水来,若非福南的一声呵斥,只怕铭风早已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持琴,叫你去取小碗,如何此刻未来?”曹君珩自客房步出,苏音希亦步亦趋跟在其后。
君珩猛见持琴之后立着一男子,那苏音希却在畔醋言醋语起来。:“曹哥哥,你瞧,我就说这持琴丫头,是个风流种子。”
曹君珩闻此言语,心下暗想:“此话岂能信得?”及见一男子身侧立着持琴之人,曹君珩忙不迭地下了楼梯,苏音希亦提了裙袂,紧紧相随。
及至行至近前,只见眼前之人,俨似那日救自己的公子,心下激动不已,竟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是呆愣愣地看着。
那苏音希却不知内中缘故,仍旧酸溜溜地道:“曹哥哥,你瞧瞧,这丫头越发该打了,竟敢与别的男子私下相会,哼,曹哥哥可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你哼哼些什么?你是哪只眼睛瞧见我弟弟与女子私会了?”偏生福笙恰巧在畔,见自家弟弟遭此污蔑,气恼地嗔骂了一句。
苏音希闻得福笙嗔怪,便忙作出一副怯生生、楚楚可怜的模样,说道:“哎,我不过是替曹哥哥说句话罢了。且又说来,你家兄弟也是,生得一副好皮囊也就罢了,却不懂得谨言慎行,岂不活该被人说三道四?”
福笙气得浑身乱颤,恨不能上前将那女子狠狠抽打一顿,铭风见势不妙,忙拦住福笙,向苏音希劝道:“罢了,这人我也是认得的,想来他是断断不会做出这等事来的。”
那苏音希却是难缠得紧,缠夹不休道:“哎,我说掌柜的,你难道是收了他的银子不成?竟敢如此为这等小人说话!”
曹君珩见此情形,忙高声嚷道:“罢了!苏音希!你快快住口罢。”怎奈他生性怯懦,这一声嚷并无甚效用。
福南却是面色如常,从容不迫地从怀中掏出玉佩,递与曹君珩,道:“此乃汝日前所遗之物,仔细收好了。”言讫,他将曹君珩轻轻推向一旁,挽起衣袖,扬手便给了苏音希一个耳光。
这一掌好不响亮,只闻“啪”的一声,恰似击玉罄,惊得满场诸人皆目瞪口呆。那苏音希被这一掌打得头晕目眩,几欲昏厥过去。尚未回过神来,自己又被福南狠狠戳了一下额头。
“又一个没天理的孽障种子。”
持琴欲阻,却被曹君珩扯了回去。福笙惊谔于自家弟弟竟敢下如此狠手,心中正思量着是否要加以阻拦。
“你!你竟敢打我!”苏音希此方回过神来,只觉得面上火烧火燎般疼痛。听得福南如此讥讽自己,登时气得涕泪横流。
“我已遣人替你买药去了,你若再敢多嘴,只怕就不止一个巴掌这般轻巧了。”福南冷言冷语道,其眼神中竟露出一丝凛冽的杀机来,令人不寒而栗。
苏音希吓得不敢吱声,只呆若木鸡般望着福南。其丫鬟见主子摔倒,慌忙跑过来,蹑手蹑脚地将她扶起。
福南本欲作罢,又暗地里遣了小厮去附近药铺买治脸的膏药。那苏音希却不知悔改。
“你等着!”苏音希起身后,心有不忿,又朝福南吼道。
福南听后,心中怒气再起,但仍强压怒火,笑道:“好,我等着揍你。”
“行了行了!福南,‘好男不跟女斗’,咱别计较了,仔细手疼。”铭风见局势渐僵,忙出言相劝。
福南见事已至此,便也不再恼怒,愤愤然离去。
福笙见弟弟要走,忙向曹君珩致歉道:“是吾之过,实在不该,还请见谅。”说罢,便急匆匆地追了上去。
曹君珩也欲追上去道歉,身后忽传来阵阵哭声,原来苏音希挨了福南这一掌,脸上已起了红印子。
“行了,你别哭了。若不是你口出恶言,也不至于遭此掌掴。”曹君珩见苏音希哭得可怜,口中虽责斥,还是让持琴去买药。
持琴刚要去买药,便有个小厮拿着药膏过来,将药膏递给持琴,笑道:“这是福三爷托我买的,还望姑娘早日康复。”
“那谢谢你家公子了。”持琴赶忙接过药包,道了谢,才转头对曹君珩说道:“君珩,方才这位公子已替她买了药。”
“嗯……那就给她用上吧。我上楼温习去了。”曹君珩见药已至,招了招手后便上楼去了,再不回头,只留苏音希一人委屈落泪。
持琴见君珩入房,忙取了药膏,欲为苏音希敷上。
刚触其肌肤,苏音希便疼得哎哟乱叫,打翻了药膏,又一把将持琴推开,嗔骂道:“你这小蹄子,莫不是见我被人打了,便来取笑我不成!你以为此番瞒过了,下次还能逃过我的眼么!”
持琴被推得坐于地上,不敢回嘴,只默默拾起药膏,递与苏音希的丫鬟,便回房去了。
旁有沈寿看不过,好言相劝道:“姑娘,你这般胡搅蛮缠、颠倒黑白,便是无人打你,怕是也惹人记恨的。”
“要你多嘴!一个小二,也配来教训我?”苏音希破口大骂,沈寿心下不快,只赌气回小厨房去了。
“蠢货!还不快来扶我上去!”苏音希又朝自家丫鬟嚷道。那丫鬟似乎早已习惯,恭敬地扶她上楼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