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第十章 天灾

“地裂山崩百宝倾,屋摧楼塌有谁听?”

在铭风的小院里,福笙坐在躺椅上,手拿书籍念叨诗句。铭风则在一旁洒水浇花,十分惬意。

“在念什么啊?”铭风走过来,低着身子头靠着福笙的肩膀,贴着脖子吮吸着其气味,福笙感觉到一阵瘙痒。

“别闹,他们还在这呢。”福笙指着屋内的福南和福浩。

“行吧,咱们晚上见。”铭风贱贱地笑道,福笙挑了挑眉,不说话,只笑着。

她故意岔开话题,望着天空道:“今日天气怎么变暖些了?”

“可能是要开春了吧。你看,地上的光真好看。”铭风回道,又指着正在射出光芒的地块,五颜六色,煞是好看。

福笙笑着靠在铭风肩膀上,望着世间奇景。

正当他们二人唧唧我我之时,全然不知院外头有一人在偷看着。她披着大袖长衣,悄悄跑走,跑至官府的通判府中。

“奶奶…”这位偷窥的女子正是绿夭。

夏通判此时正写字着,眼见绿夭来,说道:“何事?”

“奶奶,我已查出这女子的身世。恐不好再深查下去了……”绿夭紧张地说道,让夏通判不禁好奇。

“那她是谁啊?”夏太太随口一问。

“是福老先生的二小姐。”此话一出,夏通判倒吸一口凉气,吓得笔差点掉了。

“什么!福二姑娘?!”她反复问道,但绿夭的点头还是让她拉回了现实。

“既然如此…那可以想方设法邀她来帮着我们了。”夏通判一阵惊讶后,又归于冷静。

毕竟福老被灭门的闻讯早已传入朝廷之中,人人都以为这一家子绝不可能会有一子逃生。

“那…鹿同知那边,会同意吗?”绿夭问道。

夏通判朝绿夭诡笑着,道:“他若是听说了,肯定巴不得要拉她入局呢。哈哈哈!”

绿夭听后也跟着笑起来,二人眼神之中透露着深不可测的诡异。

……

约过二日,沈寿仍像往常一样,去食肆帮铭风打杂。

“阿铭!你这茶水咋变味了啊?”一客朝铭风喊道。

“哎!来了!我尝尝。”铭风跑过来,拿起新杯将水倒下,细细品尝,发觉水的味道比原先难喝了些。

“咋会……对不住啊,一会帮你换水。”铭风喝了一口,面露难色,以为是小厨房那里出了问题。他对客人道歉后朝厨房里头,正要询问着。

“轰!”一阵巨响袭来,人们瞬间停止了动作,有的朝食肆门口走去查看情况,有的坐在椅上询问。

“这是咋了?”

“我听这声儿像在外头啊?”

“怕不是柔人要打过来了?”

“哦哟,吓死人了!”

食客们评论着巨响之事。有的在担忧抱怨,有的无动于衷。

“这……”铭风刚开口,又一巨响袭来,差点没把耳朵震破。当他反应过来后,跑到外头一看,只见许多蜻蜓成群结队飞过街道。

这壮观的景象让人不禁震撼。

在猪圈里,沈寿在喂猪,发现地上的老鼠比往日更多,有的还叼着小鼠跑。

猪圈也比往日还要吵闹,甚至有撞圈的行为,有向外逃的趋势,沈寿越是鞭打,它就越激动。旁边的狗在狂叫。

种种反应都在提醒着一场灾难即将爆发。

沈寿见此情景,迅速反应过来;是地震!地震要来了!

他来不及多想,直奔食肆里头想将铭风拉出去。

“嘛呢?”铭风被拉走时,还抱怨着沈寿多想,突然地一晃,铭风因重心不稳而摔倒。

整个食肆就像一座即将倒塌的危楼,在地上晃动,食肆里的食客吓得想跑,无暇顾及他人,像飞蛾一样乱跑。

食肆门口人挤人,有的没站稳,倒在地上,任由别人踩踏而过,人们的脚下渐渐踩出了鲜血。

大地仍在晃动,整个食肆随之摇晃,即将倒塌。

“你们让开!让开!”沈寿大吼,可是人们却听不上他的话,仍想冲出外头。

沈寿见此口不能出,只好拉着铭风往小厨房的一出口跑去。

正当二人刚跑出去,食肆因撑不起剧烈的摇晃,开始散架,一根根木梁摔落下去,砸死了几个人。

食肆二楼也随着木梁掉落而倒塌下来,一下压死了困在食肆中的食客。鲜血也慢慢渗出来。

大地突然的一晃,让身在小院的福家三人吓了一跳,福浩被吓得直哭。

福南来不及多想,拉姐姐和弟弟迅速往院门跑去。

同时李府里的人也在四处逃窜,李樱晟携陆明与陈瑶、空青一块跑去,但是院子太大了,根本跑不到门口。

突然,身后的房子倒塌,连着抄手游廊一起倒下。

樱笙绝望地大叫:“爹!娘!”。

陈瑶也被此景吓哭,就在二人分神的时刻,陆明把他们拉到一处空旷地带。

这时侧方的一棵大树朝他们倒来,被陆明撞见。

“公子当心!”陆明叫着,将表兄妹推在一旁,好在大树并未压倒他们。

“陆明!”李樱晟眼看陆明摔倒,迅速爬起来,大叫着,言语发抖。

街道上,凯坤正带兵前去官府救同知,待他到时,官府即将倒塌,只见鹿同知手拿着一把血淋淋的刀,旁边倒下的却是知府大人。

“凯…坤……”被捅刀的知府似乎还活着,艰难地爬向凯坤。而鹿同知感应到了动静,凶狠地瞪着他,再次举起刀,朝其头颅捅去。

凯坤虽被此事震惊到,此时夏通判正也过来了,望见凯坤呆愣的模样,吼道:“愣着干嘛!跑啊!”

正说时,夏通判还顺便脚踢了一顿知府,朝他吐起口水:“呸!没脸的王八!”

凯坤被这一吼反应过来,将同知拉走,与夏通判一块逃离官府。

此时凌州府的一栋栋楼房瞬间灰飞烟灭。山岳开始怒吼,巨大的石块滚落下来,无情地飞向人群。整座城池在弹指间便化为一片废墟。

鹿同知望着混乱的人群,忽然想到凌州东南处有一座未竣工的水坝,若此水坝被震毁,大水会朝凌州城中心奔来。

届时,百姓将亡于大水之中。

这时地震幅度渐渐减少。趁平静之余,鹿同知代替了知府的工作,朝两位通判安排事仪。

“凯通判,你赶紧带着兵带百姓上高处去!快点!”鹿同知焦躁地对凯坤指令道。

转头又对夏通判说道:“你赶紧将水坝附近的村民带走!”

“好。”她刚说完,便带着几个士兵跑去。

就在这时,地震幅度忽然大了起来,这次比先前更加强烈。夏通判也险些摔倒,直喊“哎哟”。

福笙带着两位弟弟逃亡时,无意向上看,隐约看到一个长条的黑影在空中盘旋。

前方的街道忽然塌落,她没刹住,掉进一道坑洞里,而福南所站的街道那块地突然升起。

“阿姐!”福南焦急叫道,低下身子举手。

“快走!”

福笙大吼,迅速从坑洞爬出,当她回过头来,发现坑洞早已被裂缝劈开,逐渐扩大。

她只能见着两个弟弟站在对面哭喊着,大哭道:“你们…快走!”

“阿姐…”

“走!”

福南不舍地望着姐姐,憋着泪拉福浩的手跑开。

随后几十秒钟,大震才渐渐停了下来,大震过去了,但还有⽆数的凌云百姓被埋在废墟下,还有⽆数的⼈死在震中。

福南拉着福浩逃亡,碰巧遇到了铭风与沈寿,他们头发散乱,衣服脏脏的,看样子也是跑了好久。

铭风见其中少了一福笙,问道:“你阿姐在哪里啊?”

福南回道:“走散了……”

还没等他们说完,就听到了喊叫声,正是凯坤带领百姓走向高处。

“快快跟我来!去这里避着!”凯坤与他带领的士兵们,扶着百姓爬向高处。

夏太太紧接着也跑过来,凯坤以为她带着人回来了,结果发现她身后只有士兵们。

“鸠娲!这怎么回事啊?”

“迟了!都堵死了!”

没等夏鸠娲抱怨,地又一震,福南等人差点倒下,起身后随铭风他们一起跑,躲避着裂开的柱子与滑落的瓦片。

这余震虽然震动不重,时间持续不久,但也足以给埋在废墟的人致命一击。

因为地震的影响,东南的水坝终于断裂,肆虐的大水夹杂着折断的树枝和石块从运河中奔泻而下,不断冲入早已翻腾府城的小河流中,那轰轰隆隆的。

福南等人跑到高处脚下后,又感知到震动,沈寿以为又来余震。

他正要吐槽时,被福南打断,叫沈寿回头一看。沈、铭二人回头看,望见大水正向他们奔来,个个吓得哭爹喊娘,奋力爬向高处。

许多来迟的人们,遭受着大水无情的吞噬,水中的石块与木碎,像水中的野兽一样,嘶咬着他们的皮肤,穿透他们的身体。

浑浊不清的水面逐渐显露出血红的颜色。

此时李府这行人这里也遭遇困难。

在地震幅度减弱之时,李樱晟已跟着陆明与陈瑶,去宅邸里找人。

突然看到两个身影,是李父与李母,其身后还有几个婆子丫鬟,也正慌忙地寻找李樱晟等人。双方相遇后,喜极而泣。

短短的嘘寒问暖后,他们便走出李府,想寻着空旷之处。

但余震的突然发生,一根柱子朝李樱晟塌来,陆明见状将他推出,自己则被柱子压到了腰,痛不欲生。

李樱晟反应过来后不顾地上的震动,跑去把柱子抬起,李的父母与陈瑶合力将人拉过来,扶着他跑。

他们随着人群流动,朝高处走去,正见到凯坤与夏鸠娲聊着。过了一会余震袭来,一行行人摔了下来。

当他们刚起身,就听到了水声,回头一看,大水正奔涌而来。

“操!快!快走!”李樱晟大吼,背着陆明,搀扶老父朝高处走去。

但是自身背着人,行动困难。正当以为自己要完蛋时,一只手朝他伸来。

“快上来啊!”正是铭风伸出的援手,李樱晟似乎抓住了救命稻草,迅速拉着,拼命爬上去。

“救命!”陈瑶拎着袄裙,艰难爬行,福南见状一把拉住她的手,将人拉过来。这时大水也正好冲来,差点把陈瑶冲走。

“快点,大伙们赶紧帮忙呐!”沈寿朝众人喊道。人们听了号召,纷纷加入拉人队伍之中,将困在其中的人们一一拉过来。

这些淳朴的百姓用实际行动诠释着人道主义的精神,心存善念的高官们受到鼓舞,纷纷加入其中。

奔涌的大水上,无数个破烂的废墟随之漂流,当中也混杂着人尸。人们只能望水兴叹,愁肠百结,欲哭无泪。

同时,福笙正在街道上奔跑着,大水正在她身后。

闻声回头一看,大水已迅速冲到她身边,没等反应过来便卷进去,随着浪涛漂去。

“啊!救…”福笙游至水面,大口喘气,刚想呼救,前方突然涌来一块断木,正朝人撞来。

“啊!”好在福笙反应迅速,躲过了断木的刺穿,可旁人却没这么好运了。

一阵惨叫声袭来,福笙转头看,只见断木刺穿了一个老妇身上,口里鲜血喷涌,后断了气,沉入水中。

这一场景把福笙吓得一愣,接着又一块漂浮的木头涌来。

福笙见其奔来,眼疾手快,抱起浮木,随之漂去。

她用尽全力抱着木头,警惕地望着周围的环境,只见水面上密密麻麻的,多的是人。什么衣裳都有,男女老幼也有。有人抓着漂浮的木头,看不出是死是活。

“救命!”福笙大声呼救,看着周围,想办法自救,忽然一道声音传来。

“大姑娘!你抓好了!”一个老伯喊道,过后他们都站在房顶上,过后绳子一端头朝她扔来。

福笙见状接过一端,紧紧握住,被人拉过去。

“大家听吾号令!拉!”

男人们纷纷用力拉着,福笙紧握绳子,渐渐脱离水中。

当她被拉入房顶后,已精疲力尽。

“大姑娘,你没事吧?”一个老妇走来,搀扶着她。

“没事,多谢了。”福笙虽力尽,但心里仍感激。

“没事好,没事就好。”老伯说着,眼睛仍盯着奔涌的大水,望着水流看向前方。

“唉…我们是做了什么孽啊……”一个男子抱怨道,身旁还有一位抱婴儿的妇女。

“唉…天化啊,能活着就好啦……”老妇说道,看样子两者之间必是亲的。

福笙听着二人的争吵,转头望向大水奔去的方向。大水奔涌的地方,是怀河,是整个王朝的命脉之一。

此名为天灾,实为人祸。十余万百姓葬身于此,而活下来的三十余万百姓则在荒野中挣扎求生。

一时间凌州一带饿殍满地,哀鸿遍野,几日后屡现易子而食之惨状。

此地同知与通判们倒还算好官,加急上报朝廷。奈何殿堂之上尽是禄蠹当道,竟无一人肯为百姓张目。

甚至出“灾民饿死,此地仍为大沁。兵人饿死,实为亡国矣。”之言。

祸不单行,柔霜汗国于此时进犯大沁边陲,两国边境战事愈烈,而朝堂诸公只知争权夺利,为之奈何?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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