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论展示诚意的技巧
“薇欧拉？薇欧拉！美瑰姐姐来了！你在哪里？”
不知为何在砰芭离开后过了好一段时间才赶来的陈美瑰站在原本薇欧拉藏身的灌木丛旁环顾四周，却不曾看见那道小小的身影。
薇欧拉她……不会是被恶混徒抓走了吧？！
十分不妙的想法掠过脑海，陈美瑰的表情一下子就凝重了起来。她刚扯过天女包准备第二次变身，便被视线角落里默默升起的一小片墨色吸引了注意力。
猫在灌木丛后只露出了上半张脸的小朋友幽怨地睁着一双半月眼，一声不吭地望着陈美瑰。
“薇欧拉！呼——还好你没事……”陈美瑰惊喜着松了一口气，随即快步走到小朋友面前轻轻敲了下她的脑袋，“真是的，美瑰姐姐喊你你起码回一声啊！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出事了呢！”
一向乖巧听话的薇欧拉面对陈美瑰的教育却是一派的无动于衷，甚至只是缓慢地合了下眼。
“美瑰姐姐，好慢。”眼皮依旧半耷拉着的小朋友面无表情地吐出一句短句，“明明混徒早就走了，薇儿知道的。”
“额……”在净化玩偶后遇上了林佳善还为此浪费了不少时间的陈美瑰心虚着后退了半步，教育薇欧拉时的底气也散去了大半。
她掩饰一般“咳”了一声，这才又压低身体凑了上去：“抱歉呀薇欧拉，美瑰姐姐被其他事情耽误了。姐姐现在就带你去见圣导师姐姐好不好？”
剔透的黑色半月眼缓缓睁开，连带着灌木丛后的薇欧拉也站直了身体：“真的？”
陈美瑰微微一笑，朝“长高”了的小朋友伸出了一只手：“当然，快来吧。”
于是薇欧拉终于欢欢喜喜着从灌木丛后跑了出来，牵上了陈美瑰的手、任由她拉着她迈步走向整个公园中圣舞力最浓郁的方向。
……
“芙洛缇姐姐，我们来了！”
两人距离芙洛缇的所在地并不远，站在观景栏杆旁的女子听到自家学生的呼唤便扭头望向她们的方向，微笑着点头示意。
“辛苦了，美瑰。”芙洛缇往前走了一步，拍了拍走近她的陈美瑰的肩膀、目光却探究着落在回望她的薇欧拉身上不曾离开。
面前的一双黑眸滚圆而清澈，内里的纯真做不得假。可这孩子的姓氏……还有她从入学以来的行动……接近天女只是巧合、还是说别有目的？
无论内心中有多少思量正在翻腾，以“智”为名的圣女面上依旧笑得温和，只是话语中不免多处些许急切。
“美瑰，你今天先回去吧。我想和薇欧拉单独谈谈。”有些事，不是现在的美瑰可以知道的。
没想到自家导师会把自己排除在外的陈美瑰诧异地“啊？”了一声，犹犹豫豫地看了一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现在正好奇地望着他们的薇欧拉，她挣扎了一下还是开口道：“芙洛缇姐姐，可是薇欧拉她——”
她想说薇欧拉是她带来的，理应由她送回去。更何况薇欧拉才六岁，和见过面却不算熟悉的老师单独呆着容易紧张，她在旁边陪着或许能好点。但芙洛缇还未等她将理由说出口便打断了她。
“——薇欧拉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之后会把她送回家的。”芙洛缇的语气依旧和善，但态度已经显露了出来。
陈美瑰微微皱眉，面对自己的师长委屈得脸颊微鼓。
搞懂天女和圣女在争论些什么了的薇欧拉又眨了一下眼睛，凑到陈美瑰身边轻轻拉了下对方的衣摆。
“美瑰姐姐，薇儿没问题的。不用担心。”看上去很是精神的小朋友朝陈美瑰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撒娇一般晃了晃手中的布片，“美瑰姐姐在薇儿要害羞了——”
怎么？她在反而要影响她发挥了？
陈美瑰好笑地看着朝她耍宝的小朋友，自己的委屈倒是散了个彻底。俯下身轻轻捏着薇欧拉的脸颊晃了晃，她像是嗔怪一般扬了扬眉头：“好啊，美瑰姐姐好心好意想要留下陪你，结果被薇欧拉当作累赘了呢。既然这样美瑰姐姐就走了！”
被扯脸也不曾反抗的小朋友在听到当中半句的时候忽得睁大了双眼，咧着半边的嘴角模模糊糊地反驳道：“薇啊，没肉嫌弃、美瑰给给——”
陈美瑰闻言闷笑两声，最终还是放过了可怜的小朋友，向导师道别后便干脆着转身离开。
倒是丝毫不曾察觉到芙洛缇眼神中的异样。
而脸颊终于重获自由了的小朋友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腮帮子，等脸颊恢复过来才抬眼望向了正将目光落在她身上的芙洛缇。
“下午好，薇欧拉。”芙洛缇低着头，向着满脸乖巧的小孩微微一笑，“既然已经面对面了，芙洛缇老师也就不绕弯子了。‘诺荻斯’这个姓氏在舞音世界里实在太过响亮，所以老师也不得不问这一句。”
像是给小朋友打预防针一般，芙洛缇语重心长着说道，面上的笑意却越来越少。
“薇欧拉，你和第四混徒基拉度、是什么关系？”
一句话落，空气冷凝。
薇欧拉并未被僵硬的气氛影响，相反、并不理解芙洛缇面上的戒备与淡淡厌恶源自何处的小朋友疑惑着歪了一下脑袋。
可惜能读懂她肢体动作的几位家长都不在场，并不习惯说话的薇欧拉只能在反应过来现状后自己开口发问：“芙洛缇老师，原来不知道薇儿的身份？”
里斯哥哥没有告诉智圣女有关薇儿的信息吗？
而且，明明芙洛缇都已经说出哥哥的名字了，却还在问哥哥和薇儿是什么关系。好奇怪。
并不知道成年混徒们对她的保护有多么细密的小朋友无辜地与芙洛缇对视着，将脑袋歪得更厉害了一点。
芙洛缇闻言微微皱起了眉。
她“原来”不知道她的身份？所以薇欧拉觉得自己应该知道她么？
可她又怎么会知晓这样一只混族幼崽的详情，更别说这只幼崽还有可能和那个奸诈阴险的第四混徒有所牵连——
——等等、不对！
思绪转了数圈终于发现了些许端倪，芙洛缇猛地睁大了双眼，还未来的及发声、便见面前的小孩身上闪过一道紫光。
原本已经达到了她胸口的小孩缓缓矮了下去、身上的校服也变为了紫黑色的精致蓬蓬裙。身高至多达到芙洛缇腰腹的小朋友高高着抬起了脑袋，朝她眨了两下剔透的紫眸又后退了一小步，行了一个极其标准的淑女礼。
“第八混徒，薇欧拉·诺荻斯向您问好，智圣女阁下。”认认真真地行完礼，薇欧拉再次抬起头、直视着芙洛缇的同时抬起一只手凝出一团纯白色的光团，“同时作为里斯哥哥所说的，‘圣混合一的新希望’，请允许薇儿感谢您这些年来的间接教导，芙洛缇老师。”
薇欧拉小大人一般严肃着说完自己预演了好久的开场白，终于还是忍耐不住一般“呼”地松了口气。喜滋滋的小朋友想要去看芙洛缇的反应，却见方才还朝着她态度严肃的智圣女面上变成了一片空白。
“……芙洛缇老师？”
小朋友朝自家老师踮着脚晃了晃小手，试图唤回对方的神志。
片刻过后，芙洛缇终于从猝不及防的信息轰炸中缓过了神、堪称疲惫地伸手压了压自己的眉心。
她刚刚的确察觉到对方与他们的合作有关、也自觉已经足够怀疑小朋友身份了。却不曾想到对方竟是隐藏数千年之久的第八混徒，甚至还是里斯数次与她交流的中心、这次合作的绝对核心！
更不曾想到，里斯问她要那些圣族的启蒙书籍还都用在了薇欧拉身上！
她甚至还能在抬手间凝聚出这样精纯的圣舞力！她在薇欧拉的年纪都做不到这点！对方还是混族！
震惊的情绪实在是太过浓烈，由此诞生出的疑问又过于繁乱。芙洛缇深深吐出一口气、将它们暂时压下，现在不是关心小孩成长轨迹的时候，她们也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既然对方报出了第八混徒的名号，那她就需要将薇欧拉当作同等的混徒来对待，即使对方现在只是一只小小的幼崽。
但不可否认的是，她在看到这一团圣舞力时便知道薇欧拉并没有说谎，起码后半句绝对没有虚假。这让她卸下了少许防备。
“薇欧拉。”像是为了给自己定神一般，芙洛缇弯腰下去轻唤了薇欧拉一声，却换来小朋友一个无辜又疑惑的歪头。
芙洛缇又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在停顿数秒后回忆起了自己最初的询问：“薇欧拉，你的确和基拉度有关联。是么？”
这个三千年前突然上任的第八混徒过于神秘，以至于圣族只知道有这样的一位存在、却从不曾探查到有关对方的任何信息。而在混界中，能做到这一点的也只有那一位。
这样说来，薇欧拉与基拉度存在联系这件事也算板上钉钉，但问题在于、究竟是怎样的关系才能让那个无利不起早的狡诈男人护着薇欧拉？
如今细想一下，这些年里斯向她递来的合作邀请背后、大概也和这次一样有着基拉度的影子。而这次的合作不仅是混徒全体针对也伮那么简单，甚至更多的还是在保护他们的“交易中心”、即薇欧拉本身。
这一届的圣女与混徒上任均万年有余，对彼此性情也算知根知底。也正是如此，芙洛缇才会更加惊异基拉度、乃至集体混徒的转变。
最崇尚混乱与力量的六混徒，在这短短三千年间突然集体养出了一颗反心、却又不约而同地对一只幼崽的维护有加。这三千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脑海中的信息迅速翻滚，芙洛缇却只是耐心地望着面前的小朋友，等待她给出一个答案。
一个大概能让她确认混徒、或者更准确的来说，基拉度究竟有何用心的答案。
薇欧拉并不清楚芙洛缇在想些什么，她只是在回忆起与哥哥姐姐们的初遇后欢喜着眨了眨眼、又朝芙洛缇用力点了下头。
“薇儿追着哥哥回家，哥哥姐姐们就开始养薇儿，直到现在。”
……哥哥、姐姐？
相比刚才，小朋友现在的用词实在没包含什么有用的信息。但其中的称呼还是让芙洛缇微微抽了一下眼角。
这群年龄比幼崽大了近三十倍的人究竟是怎么承下这个称呼的？
忽得回忆起薇欧拉方才对里斯的称呼，芙洛缇抿了下唇，这才不再让自己纠结称号的问题。
起码薇欧拉与混徒之间的联系比她想象的要紧密得多，她只需要知道这点就够了。
那么，接下来的就是最关键的正题了……
“那么，薇欧拉。你作为第八混徒，作为其他混徒的、妹妹。”在那几人的关系上卡了下壳，芙洛缇很不适应着再次抿唇、定了定神才继续望着那双剔透的紫瞳，一字一句一般道出自己的疑问，“你在美瑰面前暴露自己的特殊，让她带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智圣女，好喜欢打直球哦，和哥哥教的完全不一样呢。
被三族最擅长弯弯绕绕的第四混徒亲自教养长大的小朋友思维发散了一瞬，又眨着眼回过神。
不过薇儿也喜欢打直球，所以没关系！
莫名其妙高兴起来了的小朋友晃了一下小身体，又伸手凝出雪白的光团递到芙洛缇面前、认认真真地回答道：“哥哥说，混徒和圣女之间的合作太过稀有，智圣女会怀疑混徒的诚意。”
的确对混徒的用意有所戒备的芙洛缇闻言目光游移了一瞬，但薇欧拉的回应还没有结束，小朋友低头看了眼自己、继续道。
“薇儿知道哥哥姐姐们和芙洛缇老师达成了什么合作，薇儿是关键。所以薇儿也想要表达自己的诚意。”
让智圣女知道自己的存在，让她能够亲眼看着她、亲眼确认混徒对她的重视与合作的真实性。这就是她的诚意。
小朋友大张开了两只手，把自己完完整整地摊开在芙洛缇面前。
“薇儿就在芙洛缇老师面前，芙洛缇老师有问题可以直接问。”
“薇儿知道的全都会回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