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神界.

……
六万三千一百年前,在那遥远而神秘的上古界,朝圣殿的右云台上,一片莲池静静地绽放着。
经过数万年的滋养,这片莲池绵延百里,终年花开不败,灵气四溢,成为了上古界中罕见的奇观。
然而,朝圣殿本身却如同一个空旷的巨壳,除了宏伟的建筑外,几乎没有任何精致的装饰。
直到六万年前,上古神君将凤族的芜浣带回此地,并委以重任,让她负责管理朝圣殿。
历经数万年的变迁,朝圣殿焕然一新,许多古老的上神感叹,芜浣似乎比真正的主人更加符合朝圣殿的气质。
此时此刻,右云台上,群仙环绕,或高贵典雅,或威风凛凛,簇拥着一位气质超凡脱俗的女神君。
四周乐声悠扬,歌舞升平,场面热闹非凡。
朝圣殿自古以来便是上古界的圣地,加之昔日的上古神君极不喜欢喧嚣,这样的场景在过去数万年间几乎是不可想象的。
然而,随着芜浣上神日益受到上古真神的宠爱,她的地位愈发显赫,她所举办的宴会也延续了千年之久,如今已成为上古界中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御琴:芜浣,这是你族中长老送来的凤栖血玉。
御琴:前几日仙玉和我去找云泽下棋,他说这块血玉凤族孕养了几万年,让你好生保管,切不可弄丢了。
淡淡的吩咐声在莲池边响起,宴席被打断,见一众神君忙不迭地起身行礼。
心底一惊,芜浣转过头,见是仙玉真神和御琴上神立在不远处,忙起身连行几步,接过御琴手中的凤栖血玉,恭声道……
芜浣:多谢御琴上神、仙玉真神转达,芜浣定会好好保管血玉。
御琴上神,乃是上古真神挚友;而仙玉真神,则是上古真神之三姐。
纵使上古真神对她宠爱有加,但在仙玉与御琴面前,她亦不敢稍有僭越。
凤栖血玉,此物需数万年方能孕育而成,乃凤凰一族至宝,可助人迅速凝聚神力。
想来云泽见她如今于上古界已站稳脚跟,故而如此讨好,却忘了昔日族中对待她时那般严厉苛刻……
芜浣言语间虽极尽恭顺,然眼角一抹轻蔑之意,难逃仙玉真神与御琴上神锐利目光。
仙玉微微蹙眉,却并未多言,仅是轻轻挥袖,淡淡道:“你们自便吧。”随即与御琴步入朝圣殿内。
仙玉真神与御琴上神,向来性情清淡,不似月弥上神那般火爆直率,因此芜浣并未因二人的冷淡而起疑心。
待二人身影渐行渐远,她方重新落座,继续宴饮欢歌,一旁,某位女神君则发出一声充满羡慕的赞叹。
“芜浣上神真是好福气,上古真神宠着不说,连云泽老族长也如此看重于您。”
“您不过七万来岁便有了上神之力,哪像我们,修炼了足足十几万年才从下界飞升,真是半点也比不得神君您。”
芜浣听得受用。见众人钦羡,端着酒杯轻抿了一口……
芜浣:我也不过是承了上古真神的福气罢了。
“我等飞升几千年,还未曾见过上古真神尊颜,听说上古真神近日游历回殿。”
“今日这醉莲乃是百年来最盛之时,酿的酒格外香甜,芜浣上神何不替我们为上古真神献上一杯,以尽我们的心意?”
这女神君乃是这些年才飞升至上古界的,连上古的模样都未见过,自是要抓住时机在芜浣面前多争些脸面。
芜浣勾唇,笑了起来。
芜浣:这有何难,我这就去为真神献上一杯,就说是你们的心意,如何?
众人大喜,自是称好。
芜浣:诸位稍等,我去去便来。
芜浣轻盈地端起一壶醉莲酒,迈步走向朝圣殿,心中涌动着难以抑制的得意与感慨。
身为凤凰一族中资质平平的存在,她从未得到过老族长或长老们的青睐,甚至在历练过程中也常常遭受苛责。
然而,这一切都在六万年前发生了彻底的转变。
那时,上古真神亲自挑选她作为坐骑,引领她踏入朝圣殿的大门。
自那以后,她的命运如同破茧成蝶般焕然一新。
上古真神不仅以神力为她疏通仙脉,使她仅用千年便晋升至上神之位,更对她关怀备至,令整个上古界中的神君无不给予她极高的礼遇。
这份荣耀,曾是她梦寐以求却遥不可及的。
六万年来,芜浣始终铭记着上古真神的恩赐,勤勉地管理着朝圣殿,力求做到尽善尽美。
她唯一的愿望便是希望上古真神能够记得她所付出的一切,继续对她宠爱如初,哪怕只是这般简单的幸福,也足以让她心满意足。
怀揣着这样的思绪,芜浣的心情愈发愉悦,步伐也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
朝圣殿共有三进,外层为上古大殿,仅在每万年一度的朝圣仪式中才会敞开大门;次层则是宴请宾客之所,需穿过摘星台方能抵达最内层。
那是上古真神的居所,除了寥寥几位真神及少数资深上神外,无人胆敢擅自进入。
仙玉与御琴穿过曲折蜿蜒的回廊,远远便看见上古真神身着朴素的布衣,怀抱一只葫芦,在摘星台上悠然小憩。
御琴指尖轻弹,凝聚出一颗晶莹剔透的水珠,轻轻抛向上古真神。
清凉的水珠瞬间化作细雨洒落,上古真神猛然睁眼,随手一挥便将雨水拦下,目光微愠地望向御琴,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满……
上古:你这是怎么了?
上古:我几千年不回来,你好歹也该摆个宴席迎接迎接,怎得朝我发脾气?
上古:可是哪个男神君又冒犯了你,你只管跟我说,我去他家门前栽棵霉树,保管他倒霉个千把万年!
话到后面,便带上了几分得意,仙玉扫了她一眼。
仙玉:幸好你经常消失个几千几万年。
仙玉:要是让那些刚飞升的小神知道你这副德行,我、御琴和炙阳还不如找根布带寻棵树好了。
仙玉:一了百了,免得陪着你丢人。
上古:上古界里的树都是成了精的,我看他们哪个敢吊死你们?
上古斜着眼,毫不理会仙玉的威胁,神态吊儿郎当。
仙玉和御琴一口气没上来,素来平和的脸色皱成了一团,半晌才道……
御琴:怎么出去了几千年,还是这么个样子!
御琴:算了,我也不指望了,上古其他事先不说,你对芜浣是不是太纵容了。
御琴:我看她心性浮躁,不适合替你执打理朝圣殿。
上古:怎么说?
上古敛眉,有些诧导,她千年前离殿游历时,上古界里那些老家伙可是对这丫头喜欢得紧,是以她才放心将朝圣殿交给芜浣。
御琴:万年来她的确将朝圣殿打理得井井有条,可是我看她心性未定,这些年性子有些骄纵。
御琴:她终归是你从凤凰一族带来的,我不便多说,你找个时间敲打敲打她。
御琴想了想,简单地提了一下。芜浣虽有些骄纵,却也谨守夺分,从来不曾有越轨之处。
况且这六万年她一心替上古做事,也着实有些功劳。
上古:她不过才七万岁,性子难免淘气些,想想我七万岁的时候,整个上古界都快被我掀乱。
上古:这样吧,找个时间我跟她说说。让她收敛收敛。
上古不以为意,芜浣是个小丫头时便待在她身边,这些年来情分非同一般,她也是真把芜浣当成了自己人看待。
仙玉:凤凰一族的皇者快出世了吧!
仙玉:你当年闹着要个坐骑,祖神说替你选了凤族的皇者,你还高兴了挺久来着。
不过是个小小的芜浣,仙玉也没放在心上,倒是想起另外一事,突然问道。
摘星台外的回廊处,芜浣停住脚步,握着酒壶的手猛地一顿,抬眼朝摘星台中看去。
见一向玩世不恭的上古神君眼底瞬间满是神采,那份喜悦能满溢而出。
上古:仙玉,还有三万多年,不久了,在她出世前我就去云泽那守着。
上古:待她一降世,我就把她带回朝圣殿让炙阳他们几个好好瞧瞧。
御琴有些好笑,道……
御琴:瞧你这稀罕模样。
仙玉:那芜浣怎么办,等火凤凰出世,你自然便不需要她当你的坐骑了,可是要让她回凤凰一族?
上古:那就让她回去吧。
上古眯缝着双眼,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抱着酒葫芦轻抿一口。
芜浣默默地注视着摘星台上谈笑风生的三人,悄然转身离去。
她无目的地走了一段漫长的路,最终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驱使,疯狂地冲向朝圣殿外的密林。
手中的酒壶被随意丢弃在地,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芜浣蜷缩在阴暗的角落,目光透过树影投向外面那片光明璀璨的世界,心中却是一片冰寒。
原来,她并非上古的唯一选择。
在凤凰一族时,她之所以被选中,仅仅是因为凤凰之王尚未降临,上古真神需要一个消遣的对象罢了。
六万年的忠诚与奉献,换来的却是如此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摧毁了她所有的希望与憧憬。
芜浣的目光再次投向朝圣殿的第三层——那至高无上的摘星台,眼神中充满了迷茫。
难道仅仅因为她是上古真神,凌驾于整个上古界之上,就能将她视为草芥,任意玩弄吗?
她不甘心,六万年的荣耀与地位,怎能轻易放弃?
她不愿回到凤凰一族,承受那些冷眼与嘲笑;她要留在上古界,接受众神的敬仰。
芜浣紧紧盯着朝圣殿的顶端,眼中最后一丝软弱渐渐沉寂,只剩下无尽的幽深与坚定。
摘星台内,御琴惊讶地望向上古,只见她抱着葫芦,神情悠然自得,缓缓开口道……
御琴:你真的要把芜浣送回凤族?
御琴:虽然云泽对族人一视同仁,可那里终究比不得你的朝圣殿,她又是个心气高的……
上古:你想到哪去了,当初芜浣求我助她成神,我用神力替她强行凝聚仙脉。
上古:她才能晋为上神,只是体内神力终究不纯。
上古:她夺体乃是凤凰,在凤族的梧桐古树上潜心修炼百年,神基必会大稳,待百年后回来便是。
上古:我偌大个朝圣殿,难道还会容不下她?
上古看了御琴一眼,漫不经心道。
御琴:这倒是个正理,神力不纯会影响日后修炼,早些解决也好。
身后脚步声传来,三人转头朝摘星台外看去,见一青年眉目清秀,眼带正气,端着一盅清茶而进,不由都有了笑意。
他们这些上神尽心尽力培养了数万年,总算能看到青年独当一面了。
上古:暮光,这千年过得可好?
上古一扫刚才的玩闹,认真问道。
这青年本体乃是五爪金龙,再过三百年,便能回归下界,执掌一方,她也可真正松了口气,不负父神对三界的一番心血。
暮光:回神君,下界之事暮光已尽数习得,随时可替神君分忧。
暮光将清茶奉好,神态恭敬,端正了身子一板一眼回答,面色颇为紧张。
上古:不急,上古界中灵气浓郁,你再留段时间,待神力巩固了再去下界。
上古神态和缓,想了想道……
上古:月弥的寿辰快到了,你替我传话去她府上,就说我十六那日会晚到,别提早了在门口眼巴巴地等我。
暮光似是早就知道上古的脾性,只是干巴巴地行了一礼,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仙玉:怎么,今年月弥的寿辰你肯去了?
上古:她这把年纪,办了不知多少次寿宴了,我是懒得和你们胡闹。
上古哼了一声。
上古:听说她把我去年托土地神送给她的那只老龟清炖了,我今年自然要送份重礼。
御琴神情一僵,放下手中杯盏朝上古看去,神情狐疑。
御琴:上古,你该不是为了这件事才专门从下界回来的吧?
上古一瞪眼,格外正经。
上古:怎么可能!
说完摆手,立马换了话题。
上古:最近炙阳他们如何了?
仙玉:炙阳和白玦被那些新飞升上来的女神君闹得慌,躲在殿里闭关,已经两百年没看到人影了。
仙玉:至于天启……你不在,他自是代替你守在乾坤台上。
乾坤台位于上古界中心之处,乃是当初擎天祖神逝后神力而化。
平时需有一位真神将自身神力注入其中,才能保上古界灵气浓郁,长盛不衰。
上古:以他的性子也待得住,真是奇怪。
上古:我去睡个几日,等月弥寿辰到了,你们记得来唤我一声。
上古有些纳闷,嘀咕了几句朝后殿而去,见她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御琴暗自叹了口气。
御琴:上古,你这是在欠债,迟早是要还的。
有些事,冥冥中注定。
若是芜浣听完了这番对话,也许上古界的命运会改写。
亦或许,天命如此,即使强如上古,也终究是无能为力。
只是六万年后,一切已成定局,那些淹没在洪荒中的真相,纵使记起,又有何用?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