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放手

满心凄凉却又平静无波的二殿下尚未作出反应，却被一个大力拽得转过身来，对上了李承乾的那张脸，随之又被扯住了衣襟。

“李飞！将本宫的二哥交出来！”

看着李承乾这一副“为民除害”的姿态，李承泽自然知晓，对方定然以为终于抓住了自己的七寸。

许是因着自己这一世接一世，亦不过是这般算计人心，他竟难得觉着对方这副姿态十分亲切，恰似上一世算计到对方的自己内心真实的写照。

一时间，他竟有些不忍心打破自己为其所造的这一场幻梦。

可惜，庆帝冷声唤了一句“承乾”之后，二殿下还是冷下了心，神色自不忍恢复了以往的镇定，抬手默默撕下了又一层面皮。

随即，那张熟悉的脸，再次呈于众人面前。

二人冷眼相对，皆是不语。自然，朝臣更是不敢言语半句。

许久，终是庆帝淡淡开了口，“承乾，放手。”

太子殿下不语，亦不曾放手。

“放手。”二殿下声音并不大，却带着十成十的威压。

李承乾闻言，霎时明悟，却亦是更为疑惑了。

他比此前任何时候都清楚，面前此人，确是自家二哥不假。并且，乃是前世那位，而非被自己化掉这位。

前世他死后，借尸还魂乃是借了此处李承乾的身子。彼时正是李承乾生了场重病，意识薄弱之际。

他犹记得是有这么回事。前世他五岁那年，生过一场重病，险些没挺过来。彼时，乃是九岁的二哥李承泽将淑贵妃宫内的灵芝求来，死马当做活马医，倒是阴差阳错救下了他的性命。

此处亦是如此，二哥李承泽手持灵芝求见。不过他脑海之中尽是前世自己死前与二哥的博弈，并不想见这位素未谋面的“异世二哥”，便差了宫女回绝了对方。却不料，对方竟是偷偷爬了墙头，强行入了东宫见了他。

与前世那个二哥一般无二，对他这个弟弟关怀备至；与前世那个二哥别无二致，令他这个弟弟不由想要亲近。

可惜……又令他不由作呕……

那灵芝后来乃是这位二哥亲自盯着宫女入药的，自己的病亦是因此而好起来的。

因着这位二哥当时那副信誓旦旦的神情，他曾一度怀疑对方亦是借尸还魂。

然而，一次次试探的结果告知于他的是，对方的确是此处原本的李承泽，对于他与“另一位李承泽”间的恩怨全然不知，甚至天真到以为他患了癔症，一次次宣了太医前来为他诊断。

他亦曾有过“放下前世、从头再来”之念头，当真认真与这位二哥相处，却不料命运使然之事，终是难逃一劫。

无意间，他与这位二哥贪玩，偷跑到了御书房附近，偷听到了父皇要封二哥为王的念头。

虽说这位二哥兴高采烈，道自己定会好生修习功课，今后与其师兄许俊澜一道好好辅佐于他，文治武功，至死不渝，然他却不敢相信了。

且不论前世的二哥从未这般说过，甚至不曾与他这般亲厚过，即便这位二哥的确纯良如斯，不掺半分作假，他亦不敢赌什么“一生一世兄友弟恭”。

毕竟于他而言，前世不论范闲还是些许他掌控其亲眷的下属，终归不还是为着自身性命背叛于他？

而于这冷血无情的皇宫之中，他凭什么相信兄弟这种有着直接利益甚至性命冲突的存在，会因着这么一个口头上的承诺，而真心实意辅佐于他，而非一刀捅死他，亦或是挖坑埋了他？

故而，饶是这位二哥的确未曾做过什么大不了的伤他之举，他还是将对于前世二哥的仇恨，尽数发泄在了其人身上，甚至杀了他，寻了自己人取而代之。

只是他不理解，前世那位二哥即便借尸还魂，如何能如现下这般，与他前世之容貌一般无二呢？

是这面皮之下尚有一层假面皮，亦或是这具身体本非李飞而是一名与二哥极为相似之人呢？

事实上，验证方法并不难。首先，只消再揭一次试试，看能否再揭下来便是了。如若揭得下来，便是大功告成；反之，便寻来那几名自幼便为二哥请平安脉的太医验明正身，自可发觉端倪。

只是他注意到了自家父皇愈发阴沉的目光，蓦地打了个寒噤，暗自盘算起父皇同意这一方案的微小可能。

毕竟事到如今，只怕除了面前此人外，便无人觉着他没毛病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