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兴
天地间无形的暗潮已然汹涌,在东西两方之间,在道魔之间,亦牵连着那高居三十三天外,窥伺着洪荒命运的魔祖。
反佛即魔,反魔即佛。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成佛,成魔,一念之间。
“罗睺入劫了。”
血海波涛如怒,邈远空旷的声音落在晦暗的殿内,十二冕旒微微波动,昭明微微抬起眼眸,任凭琳琅灯火将他的身影拖得悠长。
那影子落在墙壁上,几般变换着形体,长长地蔓延开去,越出头顶,静默地守在他身后。
风动影摇,无端寂然。
一颗魔气为本、道气绕身的带着生命气息的种子悄然落在时间与空间缝隙的荒芜之地。
时间与空间的缝隙是个很奇异的地方,时间力量混乱,天道之力薄弱。
正合魔族生存,也即合理又不合常理的存在出现。
没多久,群魔发现了荒芜之地生产了一棵宝光灼灼的妙树。
这棵妙树十分神异,一甲子内,枝干如白银,树叶如同剔透的白水晶,圣光灿烂;一甲子之后,枝干如黑铁森冷,树叶恍似黑濯石,流转着神秘而堕落的魔光。
如此轮换。
群魔只以为是异宝,紧密地蹲守在周围。
终于,这棵树在某一天有了动静,它枝叶婆娑的声音如奏绝美的音律,群魔闻之就音迷心窍,似乎就要超脱,又似乎被引诱着往更深处沉沦。
它的枝叶树干一点点蜕皮一样露出光洁如玉的莹莹肌肤,周身慢慢舒展,双足赤裸,一点点走出原来的位置,仿若轻盈地踩在人的心尖上,让人完全无法转眼。
蹲守的恶意昭昭的群魔早忘了初衷,只是如痴如醉地愣愣观望。
祂白发黑眼,长发及地隐隐笼着暗光,黑眸深幽似乎能吸住一切,诱惑与其沉沦,美得难以用言语诉说,周身缭绕着魔性和神性、交织的奇异神韵,居然是没有性别的。
或者,祂的美早就超越了性别。
终于,这个绝世的美人张口了,音质如金如玉,似乎是两道声线交织:“我名魔罗/紧那罗。”
群魔奉之为王,不过数年,就突破准圣。
群魔都知道当王的唇角笑意如同曼陀罗一样隐欲妖娆的时候,就是魔罗。
魔罗热爱一切夺命,障碍,扰乱,破坏……
群魔惧怕而止不住追随膜拜的天性,一如飞蛾扑火。
而当王笑得如同子夜优昙一样缥缈圣洁,那就是紧那罗。
紧那罗性情本善,心怀悲悯,无论谁需要帮助力所能及都会应允。
群魔特别喜欢王如同小绵羊的纯善一面,求多临幸几次。
但无论是哪一个都非常擅长音律。
音乐在魔罗手里是红尘诱惑的靡靡之音,而紧那罗的音律魔物听到了都会止步忍不住靠近依偎,像温顺的食草绵羊一样绵软地露出自己的小肚皮。
那些作恶多端的魔头听到紧那罗的乐声都觉得自己要升华了,怎么办,控制不住要做好事的欲望啊!
这对魔来说简直太可怕了!
所以,王你究竟是谁生出来的。
为什么一出生就是坏的啊!
但无论如何,魔界在魔罗和紧那罗手里,有了雏形,空间缝隙中的荒芜之地上渐渐出现了建筑物和集镇。
慢慢每一块孤岛一样的时间与空间的缝隙之间有了勾连。
魔族的气运逐渐汇聚,慢慢壮大,蛰伏在时间与空间的缝隙,等待着重归洪荒的一日。
不过,罗喉自一开始就斩断了和魔罗、紧那罗的因果联系。
但是——
欲盖弥彰。
魔族里出现一个和魔祖没有因果关系的,简直像黑夜里的火光一样明显。
但是罗喉就是想把这东西扔得越远越好。
啊,终于摆脱了。
可是魔界真的出现对天道来说不是没有好处,就好像天魔问心对修道者来说未必没有机遇在。孤阳不生,孤阴不长。
世界的框架这才真的基本完全建立。
自盘古开天以来, 他有多久……没有沦落到这般地步了。
鸿钧……天道……
罗睺低低地咳嗽着, 目光中冰冷的杀意愈发彻骨, 苍白瘦削的手指悄无声息地扼紧,发出寸寸清晰的声响,几乎被捏得发白。
黑发红眸的魔低下头来,凝视着那束缚着他四肢的天道法则所化的锁链,不知为何,轻轻舔了舔薄唇,眼眸中的兴味忽而浓郁起来。
不愧是他们命定的死敌。
道魔之间,此消彼长,不是他死,便是你亡!
魔祖几乎要笑出声来,眉眼间肆意张扬的风采愈发迫人,眉眼流转之间,尽是风流恣意,又生生显出了几分诡谲幽邃之色。
鸿钧猛地有感回看过来。
道祖幽幽地看了偏殿方向一眼,又往无数岁月后端坐在魔界孤高的王座上好整以暇看着群魔狂欢的魔罗投了一个眼神。
鸿钧却不由自主地垂落了眼眸,手掌轻轻压上自己的胸口,听着里面那颗心脏微微跳动的声响。
混沌中的魔神,也会有一颗鲜活的,浸透了热血的心脏吗?
甚至于,这颗心……也会为一个人生出诸般的妄念,想奢求一些不该属于他的东西。
不,那东西生来便当属于他。
鸿钧想要的,从来没有他得不到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