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妆

东海之上，红绸点缀，仙声鼎沸，各路仙人齐集一堂。

漫天的云霞雾霭编织起灿烂无瑕的天穹，金莲朵朵铺满广袤无垠的大海。永无止境的怒海狂涛为之止息，经年冷寂的白沙焕发了灼灼生机。

众仙抬眸望去，眼前之景随着云霞的变幻愈发灼灼生辉。

越接近圣人尊驾，越在愈发明耀的耀日圣辉之下，生出不可直视之感。仿佛这灼灼无限的辉光足以焚烧尽任何敢于窥探的视线。

天上以红绸作饰的九龙沉香辇，云遮雾绕，俯视脚下万里山河。

圣人轻轻起身，眼下未染尘埃，恍惚见得遍地金莲相涌，身后宝光万丈，又闻焚香阵阵，经文绕梁。

圣人足履祥云，垂眸看着云下众生。

两位圣人身着大红白鹤绛绡衣，自云端踏足而下，衣袍曳地，似有煌煌盛辉，灼烧天方一侧。

霜发如雪，皆染云霞万丈。

一身红衣艳艳绝伦，长摆垂落，广袖舒展，银发愈显得惊心动魄。

红的绚烂，白的刺目，仿佛天地之大，唯余二色。

直至那金色的莲花花瓣，一朵一朵悄无声息地坠落，似打破了这由红白色调构建的无声结界。

有人拾起一朵金莲，那金莲化为纯粹的灵力没入体内，其余仙人见此，纷纷拾取金莲。

在诸仙皆道谢圣人恩赐之时，两位圣人早已入了东海龙宫。

妆台铜镜之前，龙女长长的绯色裙摆拖曳于地，她微微抬首，凝视着圣人专注的目光。

太清低垂眼眸，凝神望来，手下的动作愈发谨慎，细细地描画过她的眉眼。

元始取来最后一支步摇，点缀在乌鬓间。

朦胧的铜镜映着他们三人的身影，似交织似重叠，朦朦胧胧，坠入梦间。

她微微启唇，气息拂过他耳垂，泛起微微的痒意：“太上……”

“嗯？”他笑着应了一声，低垂的眉眼温柔纵容。

龙女眨了眨眼，顺着他的动作扬起脸，又微微歪着头瞧他：“你和浮黎什么时候决定要过来为我梳妆啊？”

想起刚才玉蓬宫的慌乱，敖瑜就想笑，谁都没有想到她还没梳完妆，他们俩就进来了，还好龙后直接把龙族公主们都带了下去，把空间留给他们。

“你猜？”太清轻笑一声。

敖瑜数着日子，认真地想：“之前我们明明一直在一起，那就是在昆仑吗？还是更往后一点，拜见道祖的时候，还是你们送我回东海……”

她眉眼舒展，眸光清浅自如：“是在昆仑的那段时间吧。”

太清笑意更深：“错了。”

龙女愣住，略略带些不解地看向他。

他轻轻抹开她眼角眉梢绝艳的一笔，又俯身靠近她耳畔，轻声慢语：“自然是在我对我的新娘情根深种、情难自拔、情深似海、情意绵绵……”

敖瑜面无表情，抬手抵住了他的唇，环顾四周，确定内殿只有他们三个。

正要说‘的时候’，太清被迫噤声，眼眸中的笑意却满溢出来，顺着她微微泛红的脸颊往下，落在鲜妍的唇齿之间。

他手上的动作未停，轻轻捧起她的脸，端详许久，方去取了笔，耐心至极地蘸了唇脂，试过颜色，这才小心翼翼地抬起龙女的下颌。

她怔然的目光里清晰地倒映着他的身影，澄明如镜，碧空万里。

太清听着自己胸腔内剧烈的跳动声，眼眸一错不错地看着敖瑜，缓缓勾起一个笑来。

笔尖轻触过她秾丽的唇，辗转研磨，重重地点过唇珠，作惊鸿一笔，盛世华章。

极尽了爱慕之情，与不可言说的念想。

昆仑连绵不尽的绯色桃花灼灼盛放，却也比不上她抬眸一笑的模样。是世人想象的终点，是他辗转反侧方得以成真的长梦。

三年的光阴原是弹指一瞬，可他偏生有了度日如年的感觉。

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元始将耳坠为敖瑜戴上，赤金镶红玛瑙耳坠上流苏长长坠至肩胛，微凉，酥酥地痒。

敖瑜微微侧首，下意识望向铜镜中的自己。

元始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下巴轻轻抵在她肩上，扬起一个轻轻浅浅的笑，隐约又带着几分紧张的情绪：“不知瑜儿对此，是否满意？”

圣人超凡绝尘的眉眼愈发灼灼，似经烈火焚烧，又似雷霆万钧。千军万马奔涌而来，气仪风华凛然绝尘。

龙女轻轻眨了眨眼，看着镜中人含笑的模样，也悄无声息地笑了起来。

“我很喜欢。”

她这样回答了圣人，唇角不自觉上扬，又转过身来轻轻抱住了他的腰身，轻轻唤了一声：“浮黎。”

“我也喜欢你。”

敖瑜仰起首来，眼眸里盛满了欢喜。

元始俯身将她拥入怀中，动作克制而小心，唯恐弄乱她的鬓发。圣人低低地笑着，眼眸里的笑意灼灼生辉：“吉时将至，我的新娘。”

他再没有去掩饰自己势在必得的想法，只在每一声悠长的吐纳声里，等待着时间的眷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