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事

昆仑山上飞雪正盛。

琼花玉树之间，梨花又开，皎洁无瑕，自然而然地形成一片宁静天地，恍若与世隔绝一般，不见半分滚滚红尘特有的喧嚣。

元始知道她在闹脾气，也知道她自怀孕后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特意去抱着敖瑜最喜欢的那只猫猫走来。

圣人衣袂间还沾染着夜间的露水，眉心亦残留几分淡淡的霜寒之色。

那张艳丽苍白的脸，眼眶微红，柔柔弱弱的模样，看起来柔弱无依。

抱膝蜷缩在角落，看起来比怀里的小猫猫还要可怜几分。

“浮黎……”轻轻唤出声，带着令人心碎的颤音，眼眶红红的，不停的抽噎着，一颗一颗的泪珠从眼前滚落，“我……”

双目犹似一泓清水，红彤彤，雾蒙蒙，氤氲着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泪珠，看起来伤心欲绝。

元始为她披上衣服，嗓子沙哑的唤道：“瑜儿，有什么事你可以和我说。”

他心疼龙女的眼泪，厌恶世间一切伤害她的人。

那张素来带着笑容的脸颊上没有半点血色，显得苍白异常，水光潋滟的杏眼不舍的看了他一眼，黯然失色的嘴唇微微颤动，轻轻的在呢喃，“可是，我好害怕……”

“会不会有一天，你们就不要我了……”

自顾自地小声说着，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带着哭腔，敖瑜抱着腿缩在床榻的角落里默默哭泣。

她低垂头颅无助的抱住自己的膝盖，柔弱的娇躯雨打莲花似的楚楚可怜，无声的泪珠晕染了衣裙。

“你们说要和我结为道侣，可你们什么都没做……宝宝还没有名分……”

“花果山的时候，你们还拿龙族威胁我……无耻，混蛋……”

“呜……宝宝，你两个父神欺负阿娘……呜呜……”

敖瑜的眼中藏着烟雨邈邈，一点暗沉和恨意浅浅化入袅袅水烟中，似有似无，并不大能抓到确凿的痕迹，又断断续续哭了起来。

元始微垂了眉眼，克制着攥紧了自己微微泛白的指尖，眼眸隐忍着垂下，仿佛又察觉到了自己胸腔之间隐隐呼啸而过的风声。

他的心那么空，空到仿佛破了一个大洞，外界的风无情地灌了进来，令他躯壳僵硬，眉目苍白。

当初他不该拿龙族威胁她的。

原来她不是不在意他说过的话，只是把一切都藏在心里。

刚打十二琉璃折屏后转出的太清怔愣了一瞬，万般思绪沉浸在他心头重重忧虑之上，千万思量不外乎又多一层。

是他大意了。

太清轻微太息，他活了亿万个年岁，自诩事事周全，这何尝不是一种傲慢。

说到底，还是他太过自信，二弟也一样，都并未没预料到，他们说过的话，竟让她在意至此。

这是他们的过错。

敖瑜看着火光在眼前兀得熄灭, 像是一个象征着终止的符号。仿佛有一段命运突然在此处被人为地截断，只留下大片大片的空白。

他们保持了最高待遇的沉默，又在沉默之外, 延伸出诸般纷杂的思绪。

她带着沉沉的思绪，和虚弱的身体，仓促之中缩地成寸，想离开了这个地方。

眼睛半睁半合之间，她只记得洁白的衣袍和那个青莲香气的怀抱，一如许多年前一般让她找到了家的感觉。

截教……老师……

玉清本源之力输送在她的体内，元始想说的话很多，却都被噎在了唇齿之中。

元始低着头，还能够嗅闻的到龙女身上的淡淡香气。

清新的、自然的，缠绵悱恻的。

良久，龙女颇带几分茫然地动了动僵硬的手指，却碰到另一片冰凉的掌心。

元始似是终于回过神来, 手指微微用力, 合入她指缝之间，与她十指相扣。

“瑜儿……”他低声唤了一句，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敖瑜微微抬首，凝视着他。

她抬手环过他腰身，又阖上眼，轻轻吻了吻他的眉睫。他睁着眼看她，一动也未动，半晌方才抬起一只手。

圣人的手骨节分明，十指修长，俯下身时，手指勾连着牵动了她的发。

“抱歉，我最近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龙女不自觉地偏过首，低哑地喘息一声，似是勉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元始凝视着她，轻轻握住了她的手，“不，该说抱歉的是我。”

那宽大的掌心之中，纹路清晰，脉络绵延。龙女纤长的手指轻轻搭在上面, 仿佛落在树梢上的一只轻盈的蝴蝶，轻轻翕动着薄薄的羽翼。

阳光落在上面, 无声地折射出七彩的光芒，树梢温柔地任凭蝴蝶栖息。

太清亦温柔地执起了敖瑜的手。

敖瑜微垂了眼眸, 定定地看着他们十指相扣的手。

时间仿佛又慢了下来，慢到此间的三人都感知不到它的流动。

良久之后，她看着元始微微垂落了眼帘，轻轻吻上她的指尖。

“对不起，瑜儿。”

敖瑜的心猛然颤动了一下，手指亦是如同触电一般, 忍不住想往回缩。

唯有太清瞧见了她耳垂处微微泛起的绯色，比天边的彩霞更加灿烂夺目。

他弯了弯唇，格外的心满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