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受

伴着微弱近无的‘吱呀’声，描绘着古朴道纹的殿门轻轻敞开。

殿内有暖炉，小火苗一下一下地跃动着，将弥漫在空气中的潮气蒸发。外界絮絮涌来的风拂过轻薄的纸页，无声翻阅着典籍。

一切皆是静悄悄的模样。

像是某个瞬间，突如其来的一个偶然，将时光定格在此处。

圣人微长的衣摆拂过足下地面，弧度悠扬，又缓缓落下。他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淡淡的薄雾，目光又悄然掠过云鹤屏风后床榻上的一抹倩影。

“瑜儿？”

屏风后面的身形隐约晃了晃。

太清心上泛起几分担忧，带着说不清的紧张意味，又放轻了语气，眉头微蹙，唤了她一句：“瑜儿。”

龙女微微睁开眼眸，眼前景物朦胧不清，光影错乱交织，晃得人头脑昏沉。她闷闷地应了一声，只觉得难受。

敖瑜勉力撑着额头，目光微微往下垂落。

睡眼惺忪的拉着太清略微清凉的大手，如画的眉眼间萦绕着明显的疲惫，浓密的睫毛颤抖着打下一层阴影，又憔悴又惹人怜。

白衣胜雪，高洁无暇，眼眸清澈幽深如碧潭，表面无波无绪，实则暗涛汹涌，只是如今那凶兽却被套上名为情爱的枷锁。

床边枕着的倩影，她斜斜靠在锦织的软塌上，一头乌发如云铺散，露出一张绝美的脸蛋，双目紧闭仍抹不掉眉眼间拢着的云雾般的忧愁。

孕妇总是会多思。

尺素还有一众童子童女都让她一个个赶了出去，越多思，越不想有人目睹她的狼狈和虚弱。

元始走来，轻轻拨开敖瑜怀中紧拥的丝绸薄被。

她惊诧回头，轻唤：“浮黎……”

他眉头紧皱，摸了摸她的额头，又覆上来，感知着其上冰凉的温度。敖瑜一动不动，只微微垂着眸，任凭他查看着她的身体状况。

元始幽邃的眸中转过几般繁复情绪，又清晰地倒映出她的模样。半晌，他方退后半步，开口询问道：“瑜儿刚刚，可是梦见了什么？”

“没有。”龙女垂下了眸，盯着自己的手瞧，不甚在意地回答道。

“瑜儿？”

“我什么都没有梦到。”龙女仍然恹恹地回答着他，长长的睫毛垂落，秀气的唇紧抿，目光与他对视一眼，又很快自然地偏开。

理智是一瞬间崩溃的，敖瑜指甲陷入到血肉之中，忍住了马上要氤氲出来的眼泪。

她现在厌恶极了这种不受控制的情绪。

但是，她不能让他们察觉她在想着什么事情，她只能用力低下头，盯着榻前案几上玉瓶里疏疏插着几枝时新花卉。

而在元始眼中，便是纤细的身形忍住泪意不自觉的抖动了几下，而后才平静起来，仿若刚才全部都是错看一般。

殿内一片压抑着的死寂。

元始沉下了眸，方才慢慢压抑下的忧虑又一点点泛上心头，他的目光微凉，落在她身上时又带出更深的痕迹，似恨、似怨，偏又……无可奈何。

元始深吸一口气，仿佛忍无可忍一般将她拽回了怀中，一手扣着她的下颌，逼着她抬眼看他。

她也确实看了他一眼，又很快挣扎着偏过头去，看向这座华贵明亮的宫室。

脚下的暖玉铺了满殿，恒温的法阵巧妙地藏在每一个垂珠联珑的琉璃灯盏下。温暖而不张扬的色调装点着她视线的每一处。

微风轻轻吹拂，殿外的莲花宛转摇曳。飞雪漫天，群星璀璨，万物悄然生长，无忧无虑，自在多情。

她透过窗台看着它们，觉得她应当欣悦地笑上一笑，却忽而垂了眸，觉出身上一股彻骨的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