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世
后记:
洪荒不记年,祖龙于龙泉洞有感而孕,诞龙族少君敖瑾。
又数年,少君拜于截教通天教主门下。
封神一劫,死生师友,漂泊离散,积悲于心,未几,薨。
*
一饮一啄,皆是因果。
此般因果羁绊之深,待至后来不得不断去之时,竟至剜心之痛。
某种沉甸甸又血淋淋的猜测萦绕上心头,盘古默然,将他气息间的虚弱尽数收于心底,也不急着揭破对方的处境,只是居高临下的陈述出一个事实。
“你当知,大道至公,即使你真拥有了逆转生死之能,四九之下那一线生也不会属于他们。”
他垂着头,一片涩晦阴影中没谁能看得到他的神情如何,却听得他淡淡言道:“众生的因果,我偿!众生的罪愆,我背!欺天的代价,我付!”
缓缓抬首,他面上是绝对的冷静,只是在那双漆黑如墨的眼中,却是孕生出了与盘古临死前一般的癫狂血色。
“无需任何人给予,我就是众生的一线生机。”
言随法出,大道有感,冥冥之中,因果已生。
盘古残念无声叹息。
可量劫注定发生,上清通天注定……殉!道!
每一个先天神祗都是独一无二的,即便关系看似紧密若三清,自盘古元神一分为三后,他们也没关系了,那兄弟之名不过是在彻底分离前最后的挣扎。
三清尚且如此,帝俊与太一就更别提,除却同出太阳星外,他们之间唯一的关联仅是天地间唯二的三足金乌,因为只有彼此,所以互称兄弟,不是结拜却胜似结拜。
而他与盘古同时生于混沌青莲,如何不能称一句兄弟。
兄弟,爱侣。
盘古在时尚且不忍苛责,更何况是祂的残念,最后,还是祂退了一步。
九天之上,鸿钧屏蔽天道窥探,双眸拢上一层暗紫神光,亿万距离形不成阻碍,盘古设下的先天大阵也做不来隔断,他的视线洞碎一切,稳稳的落在不周地脉,那被十二祖巫部族以众星捧月之态拱卫着的荒古神殿上。
曾为盘古挚友,开天战时敌人,因而他对盘古的了解远超余下混沌魔神。
也因此,他很清楚,为了保护新生的洪荒,更是为了那位殿下,盘古所留下的后手里,不仅有必然是要与混沌魔神相互厮杀吞噬的天道,也不止是三清祖巫等一众继承他意志的后裔,应当还有一道作为最后的未知保障。
即便盘古做足了准备,可若那位殿下执意出世……
“祖神殿那位……出来了?”轻微的疑惑散于天地,很快鸿钧就否认了这个选项。
既然天道那没有三清陨落的预兆,想必那位也出不来。
毫无疑问,那位殿下的气机出现过,不过留下的痕迹却很淡,如此他不妨换个思路,比如说那位殿下只是一时兴起想看看盘古留下来的世界,也有未可知。
如此倒不难解释那位殿下的气机古怪之处。
龙凤量劫结束后数年,洪荒恢复了安静祥和之景。
西境的草木簌簌作响,留念似地牵着接引的衣袍。他肩上携带了一片菩提叶,行途中落花悄然舒展着自己的花瓣。
妖族君主与御日女神在汤谷相恋,其间避开了朗朗的太阳,皎皎的明月。星辰注视的目光里有三足金乌的身影,继而消失在银河璀璨之间。
覆盖了洪荒四境的雨丝连绵不绝,被女娲扬起的缥缈广袖挡在外面,圣人的蛇尾逶迤,碧眸注视着下方迁移的人族。
大抵是想起玄门三清的道来,一说道法自然,一说阐明正理,一说一线生机。
所求不过,太平世间,岁岁年年。
昆仑山上的三兄弟终究还是分了家,没有人会相信他们日后会成为生死仇敌。
苍穹之上,天道的目光掠过元始,瞧向通天,忽而露出一个奇异的笑容。
巫族的后土竭力奔走在大地之上,妖族的太一推开太阳宫的门扉。
倘若一切得以改变,这最终的变数,可是握在落棋之人手中?
抑或是,众生所求,自有众生去争。争一家之胜负,争己身之命途,争洪荒之天命。
甘之如饴,乐亦甚矣。
“甘之如饴……”
紫霄宫内灯火如豆,衬着罗睺弧度优美的下颌,魔祖神色半明半昧,瞧不真切。
只听他垂首又重复了一遍,极为冷淡的音色中透着似有若无的讽刺:“竟是甘之如饴吗?”
“殿下啊,你注定会成为这洪荒唯一的主宰!”
他的目光恒久地追寻着东海间翻滚的浪潮,倘若有人回首,必能轻易发现他沉默的等待。
可是没有人在那里,便只余灰烬的余烟,证明冰原上曾有烈火焚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