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灵

“毕竟啊，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不是吗？”昭明欣赏地看着自己手中的青萍剑，唇边的笑意愈发鲜明。

“这圣人之间的交锋，我可以一番真心为你们提供帮助。”

“所以，一个知道‘未来’的存在会带来何等变化……我很是期待。”

*

血色的天空，黑压压垂下的云层，低至脚踝处的黄泉水，它们不知去何处寻到了死亡与恐怖，小心翼翼地将之呈现在杨婵面前。

“杨婵。”有人轻声唤着她的名字。

不停地叫着她的名字，冷冰冰的，又带着渐渐泛上的戾气。

杨婵难受得闭上了眼，两手捂住了耳朵，不想听，也不再去看。

血色的忘川水摇晃起来，像是倒在杯盏中的美酒，流转着糜丽而艳色的光泽。它仍然在等待着她，在长长久久，再不间断的梦境里。

“婵儿。”那声音变成了母亲瑶姬的声音，执着地呼唤着她。

杨婵睁开眼，面上流露出片刻的茫然。

是娘吗？

杨婵蹙了蹙眉，仍然专注地望着脚下泛着血色的忘川，甚至升起了三分想要踏足其间的欲望。

“婵儿，快到娘这里来。”

“过来。”

杨婵眼里有着隐约的疑惑，她好奇地向着忘川伸出手，裙摆微垂至水面，泛起点点的涟漪，一圈又一圈地漾开。

魂魄被拖落入忘川之中，宛如游鱼一般自在地舒展着长尾，摇曳着向更深处坠去。只拖长了一道血色的弧线，透着隐约不详的意味。

从深深沉入忘川河的那一刻起，她便已经挣脱不了作为双方博弈棋子的命运。

冰冷刺骨的忘川水溅起层层浪花，撞击粉碎的白色浪花，迸散成细小的粉末。

忘川河中无数恶灵嘶叫着，拥挤着，争先恐后地撕咬着新来的魂体。

人仙的魂魄毫无挣扎之力，在瞬间出现了无数裂纹，三魂七魄破碎，魂魄之力覆盖着殷殷血色弥漫出淡淡的红色的优昙，华美而血腥。

人仙的魂魄是最具诱惑力的引子。

吸引了越来越多的恶灵前仆后继，只为品尝一口仙灵的滋味。

成千上万的恶灵的躁动，使得忘川河整个地沸腾起来。

很快，河底森森白骨也跟着蠢蠢欲动，即便有鬼差们徘徊逡巡，仍然不肯就此立刻离开。

在忘川河里，若无大能相助，没有任何存在可以逃脱恶灵的围攻。

魂魄，在意犹未尽的恶灵啃噬下一点一点湮没在水里。

注定灰飞烟灭。

而这一切的过程，全部被岸上两位九幽地府的无上存在看在眼底。

就连每一只恶灵恋恋不舍贪得无厌的神情都记得清清楚楚。

整个过程，从开始到结束，不到一炷香，血腥而残酷。

就在仙灵即将泯灭在忘川河中的时候，岸上女仙随手折了一枝彼岸花投掷出去。

再被引诱到河里被无数恶灵吞噬时，杨婵只感到了一点点的疼痛，和无限延伸开来的冰冷。

原来，这就是她从未体验过的死亡。

她的确死去了，但却以一种诡异的状态继续清醒着。

她发觉自己的意识从的疼痛中逐渐剥离出来，用旁观者冷静的态度观看着自己被吞噬的完整过程。

但是，这种奇特的感受很快消失。

她逐渐感到自己的身体在水里漂浮，像一个轻盈而透明的气泡。

沉淀着透明般的红色，在河中清晰得毫发毕现。

很快地，她透过反光的湖面，看到了自己现在的模样。

长长的青丝如水藻一样围绕在身畔，五官还是往昔的轮廓，那眼睛，却变成了完完全全的黑色，脸色煞白到怪异。

怎么会？

她不由自主伸出手，想要触摸面颊，然而，她什么也没有摸到。

血色忘川水冰凉而柔软地从她纤细白皙的手指间无声穿过。

她微微打了个寒噤。

这就是，所谓的灵魂吧？

她真的死了吗，还是说她还活着？

广阔浩淼的忘川河底，出人意料的整洁。

地上是细软雪白的沙，嶙峋曲奇的雪白石头像极了尸骨，沉默地静立在湖底，一眼望不到边际。

不！

杨婵连着后退几步，脸上又白了几度。

那些根本就是尸骨。

没有水草，没有人类，没有任何生物。

干净，安静，仿佛岁月在这里无声地静止了一切。

而这里，是数不清的恶灵的栖息之所。

没有了令人畏惧的阳光，亡魂肆意地尖叫流窜，一张张扭曲了的面孔早已分辨不出五官神情，无所顾忌地上下翻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