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尾百合

已经是初夏的时节，敖瑜伏在朱红窗台上，独自遥望在昆仑层层叠叠的宫阙中榴花开尽的青草深处。青翠树叶暂时隔开了几分炎热，清凉之意落在小径的鹅卵石上，荫荫如水。

凤凰花在空气里烈烈的绽放燃烧，似有烧不完的激情和红艳一般，连阳光也被熏得热情了许多。

长长的珠络垂在面颊两侧，手中泥金芍药五彩纨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一双眼睛碧清深邃，那精心描绘的远山眉更添了她许多姿色。

龙女有一瞬间的走神，恍惚间外头明亮灼目的日光远远落在宫殿华丽的琉璃瓦上，耀目的金光如水四处流淌。

大殿内静得恍若一池透明无波的秋水，任时光无声如鸟羽翼，渐渐收拢安静。

道童们皆守在殿外，天气疏朗，殿内香烟袅袅飘忽不断，连眼前之景也蒙上了一层别样的柔和气息。

“娘娘。”

白瑶正捧了一束新折的玉色百合插瓶，莲青色的花袖下露出素白的十指尖尖，纤长的深碧色花叶垂在她三寸阔袖上，那袖口滚了三层云霞缎的暗纹边，上头绣着星星点点的橘花，显得分外明艳。

白瑶在昆仑山的这段时间，与敖瑜相处的很好，经常过来和她说话。

这次过来白瑶还顺手捎了一束刚采下的、犹带露水的百合花。

白瑶见敖瑜接过花束、低首抚弄甚是喜欢的模样，素白手指与绯色花朵相映，灼灼其华，顿觉自己喜悦。

早些时候白瑶对于敖瑜这位东海龙族的公主闻之久已，却一直未得相见。

后来亲眼见了，却只剩下四个字——

仙姿脱俗。

白瑶身为历来冠以美貌之名的狐族，向来善于言辞，此刻难得词穷，只惊叹于这种难以描述的美丽。

“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霜雪，绰约如处子……吸风饮露，不食五谷……心如渊泉，不偎不爱，仙圣为之臣……”

狐女不知神仙事，在灯下翻看过不知多少次凡间先贤典籍，由此发出对敖瑜的赞叹。

白瑶拉着敖瑜的手，叽里咕噜说了好多近来的趣事，最后还提起了嫦娥。

说起嫦娥、杨戬还有西海三公主敖寸心，这三人间的恩恩怨怨在整个洪荒传的沸沸扬扬。

西海龙族对杨戬可谓积怨已久。

敖寸心是西海的公主，是敖烈的亲妹妹，以后还会是她白瑶的小姑子，也别指望她会对那两人有什么好印象。

彼时庭院中的夏时花卉便有一种知道大势已去前的热烈盛放，仿佛要拼尽全力释放香气挽住一点属于自己的季节。阳光从花枝的空隙间投射稀疏的光斑，透过长窗的冰绡窗纱落在地上成了淡淡的写意水墨。

白瑶拿着小银剪子，细细修剪完花枝，洒了一点儿清水在花叶上，转首道：“嫦娥不是被圣人罚了嘛，杨戬原本打算找您求情呢，结果让玉鼎真人拦住了。”

玉鼎真人是真的怕自己徒弟把小命折腾没了，他还算有点儿眼力，知道自己老师元始天尊根本不在意阐教的三代弟子，其实杨戬、哪吒这些三代弟子自封神一劫结束就已无价值。

不，杨戬还是有些作用的，宝莲灯……天条……

“是吗……”

敖瑜从镂花窗格前望出去，临水的池边开满了一丛丛百合，花姿雅致，亭亭娟秀，晨光迷离之下犹有露珠晶莹。

白瑶将花瓶摆在案几上，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不觉叹道：“还是娘娘这里的花儿开得好。”

有圣人的恩泽庇护，连寻常花木也是茁壮生长。

白瑶笑道：“娘娘您看那狐尾百合香气最清郁又好养活，花蕊粉红绵长，又卷曲，可不是和狐尾一般，在我们青丘很是受喜欢呢。我来之前，父王特意吩咐我给您带来。”

敖瑜：“九尾妖王？”

她随意拨着梳妆匣中数十枝步摇，拣了一支玫瑰晶并蒂莲海棠的修翅玉鸾步摇簪到白瑶青丝间，轻描淡写道：“听说九尾妖王素来与白泽妖神交好？”

白瑶并未听出其中蕴藏的深意，如实回答：“是，父王与白泽叔父是多年的旧友。”

白瑶：“父王早就有约，去北俱芦洲和白泽叔父论道，我临行前父王他很是遗憾不能来拜见您。”

“无妨。”敖瑜心中一动，亦笑：“近来我听说寸心姐姐心绪不安，百合最能清心安神，平虚烦，麻烦你送些给她。”

这话果然吸引了她的注意点，白瑶点头：“好。”

早上所采集的花苞到黄昏时分便会盛开，凉风徐来，满殿清芬。

开在花瓶里的狐尾百合便愈发花姿挺拔秀丽，敖瑜似乎尤爱那粉红花蕊数点，便让殿外候着的童子取一些灵泉水来，好好供养这些百合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