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见

一个介于虚实的身影踏入太阳星，看之，如见无相空气，如观大道真理，似不存此间，又恍若无处不在，倒是真实相貌看不分明。

混元至臻，神与道同。

这是怎般一种感官？

如无处不在却又无形无质的无相之气，如鸿蒙破裂时自道斧之下乍现的明光，如玄之又玄难以付诸言语概述的大道，看着他就仿佛见到这茫茫浩渺的时空于虚无中泯灭重生，万物自一始，极尽复合一，只消刹那便道尽了何为光阴枯荣。

望而生敬，观之畏怯。

魔神的交锋终有停止的一刻，化身虚影消散的同时，太一方从沉迷中回神。

东皇眼中所见的来者，身影介于虚实之间，似真似幻，明明该是与手持神斧的巨人一般光芒万丈到难以忽略，偏偏此刻存在感极低，稍不留心便会被遗忘。

若非对方走到自己面前，他几乎忘了在场还有第二人。

当他察觉并投以关注时，入目所见的那身浩渺威势已道尽不俗之意。

来自至高位阶的冥冥压迫使东皇潜意识里不愿与祂直视，但为皇的骄傲却让他从未想过退避纵使冷汗盈额，东皇仍选择抬眸，包含审视的目光落上对方面目上。

二者在气仪感官上相差之远，若天地之距，如阴阳之差。

这般不染红尘气息的超离是东皇太一不会有的。

比大日金焰稍浅淡一分的眼眸凝上丝郑重，东皇心下万千猜疑丛生。

祂拥有原是此世最明耀的面容，偏生其眉宇间尽染天理无情之冷，祂的眼眸此刻璀然至臻，进而显露出的是一种近乎纯然的白。

若是周天星辰坠于其中，明灭挣扎后不可避免的一一沉覆，最后只留下一片虚无的白，空邈明净，胜似浩渺无垠的至高苍穹，又如倒映了万物枯荣的生灭之镜。

这尘世间的一切，无论有生活物，亦或无生死物，终会被时光长河带往道尽途绝。

天地皆如此，众生尽如是。

是以，任你是高高盘坐于青冥的圣人，还是卑贱挣扎于泥泞的草芥，在祂的眼中皆是一般的微若尘埃。

东皇对上的便是这么空冷淡漠无情如道的眼眸。

这般蕴生大道无情意志的眼，东皇太一凭生只在一人身上见过——六圣之上，紫霄宫，那合了天道的道祖。

“你是谁?”

误入亘古之寂，那道明耀的金乌元神却无分毫畏惧，甚至抢先一步开口问。

祂眼眸所化的这簇火焰明亮而耀目，纵使早已习惯了混沌黑暗死寂的祂也不禁为这份久违的光芒而微笑。

立于阴影之中，目视光明，他答:“前尘已弃，无姓无名，而今只是一个被世界放逐的人。”

东皇惊讶，张口便问:“你做了什么?”

“一些小事。”也就是不小心把混沌砸了个稀巴烂，顺手连带着把一帮不太熟的兄弟给宰了……仅此而已！

“小事也会被世界放逐？”东皇不信，左右他不过是抹元神，跟死了也差不多，又有何可以被算计的，这位既然找上他，自然是为了他能做到的事情，此刻太一也有心闲聊。

“大道要吾永镇世界，吾不愿，仅此。”

祂答得轻描淡写，至于这‘不愿’的背后，绝口不提当年被新生的天道和手下败将暗算的往事，这些悉数按下不表。

嗯……万一东皇太一以后在他那说漏嘴了咋办，祂虽然死了，但也要在他的心里留下光辉伟岸的形象。

祂目光平静的落在混沌无尽黑暗尽头，祂心中嗤笑。

当初天道并非不想彻底抹杀他的存在，只是彼时的祂已修至臻，位阶之高足与道等同，是以留下这缕执念于混沌，令祂与无尽黑暗孤寂相伴，不死，却也无生。

不过也好，他生活于祂创造的世界里，祂于混沌守护着洪荒，亦能庇护他。

至此，不具年矣。

金眸微闪，东皇显然是好奇的，不过他尚能按捺住不去追根究底。

总觉得会得到一个令他格外不高兴的消息。

有时大能修士的预感格外的灵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