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元

“截教之意，为截取一线生机而立。我会走到这条路的终点，让众生见证我的道果。”

此言一出，冥冥之中，他忽而又生出了几分明悟。

昭明前跨一步，与恢漠太虚至深处的大道立下誓言：“吾当爱此间众生万物，尽其所有，竭尽所能。”

清冽的长风鼓起他的衣袖，那双投落向人间的眼眸清澈如初。

他抿了抿唇角，朗声起誓：“大道五十，天衍四九，遁去其一。吾愿为洪荒截此一线生机，换万千生灵欣欣向荣，不负盘古开天辟地之举，创建崭新天地之愿！”

是了，这就是他毕生所求。此生此世，永生永世，从未变更。

新生的天地灵气翻滚如潮，层层禁制逐渐破碎开来，混沌青莲的身影自他的灵台凝聚而出，清香袅袅，静谧安宁。

“吾在，洪荒永无衰败之日！”

“吾在，众生向道生生不息！”

“吾在，众生皆可求取一线生机！”

寥寥数语道尽野望，曾经的人皇、如今的幽冥之主微挑唇角，眼眸凌厉。

既承一线生机之名，便是与天道结为死仇。

如此，来吧，天道，以天地为局，众生为子，与我下这一场道棋。

端看最后是他赢天半子，天道倾覆，还是命数如此，生机断绝。

“大道请鉴。”

冥冥至深处的大道给予回应。

是曰：善。

鸿蒙大道证誓，一点大道灵光于混沌至深处飞落昭明眉心。

只见神纹熠熠，玄奥道韵彰显于表。

心与道合，神与道同。

至此，昭明业位混元，不为天道所控。

在大道认下昭明之誓的那一刻，即便隔着时空长河，天道也有感，瞬时青冥之上雷霆惶惶，厚土之下血海动荡，天道之怒已昭然。

是谁？

是谁证道混元？

而在酝酿着天劫的黑云之下，是惊恐不已的洪荒众生。

时光尽头，昭明一袭玄衣，三千青丝不挽，广袖青莲纹于风中起落，周身自孕出一股朦胧之意，似是水中月，宛如镜中花，入目所见道尽虚妄。

此刻，他看天。

黑眸寂寂，瞳仁至处恍惚蕴着一汪败血，刚刚开辟的天地要么是一片昏暗，要么是氤氲血色。‘你是谁？’唇舌未动，话语已达天地。

昭明想知道刚才的声音是谁。

天以煌煌雷动相回，他知道，地以惶惶动荡作答，他也知道，乃至世界至深处的悸动，他都知道。

他眼眸中流转几分亮色，无意识地舔了舔自己的唇。纤细的手却按在他胸膛之上，透过衣襟，仿佛能触碰到那颗急促跳动的心脏。

心底的痛楚与灵魂深处的挣扎一齐涌上，呈现出永无止境的痴狂。

然而对这一切操动不安，他弯着眼眸，眼底的欢喜仿佛要盛开出花来。

心中的欢欣悄然向外蔓延，如同荆棘上肆意生长的玫瑰，轻薄覆去半边雪色面容，万籁寂静之余，却见生气。

‘是你吗？’他问。

这片天地以浩荡天光相答。

一滴由元神之殇凝聚而成的泪落至他掌心。

微疼。

忽有无上伟力注入洗去了不当有的爱恨，灵台一清，脱离那般空茫状态后，扶着空落落的心口，昭明狠命深吸了几口气，眼眸中浅浅浮着一点困惑之色。

刚刚是……怎么了？

他想不起自己痛苦到令元神流泪的原因，垂首凝视着掌心中这滴由本源之力凝结的眼泪。

泪滴散发着灼意，仿佛是一把火，顺着肌理流入他的心脉，那些无端残存在心底的爱恨又有了复燃之势。

合拳将这滴泪紧握于掌心，即使不清楚在曾经的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的本能却已然让他明白自己此刻应该去做什么——

我要去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