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翅

“敖瑜，瑜儿……”

太清几近叹息着念着他挚爱的名讳，眸光微暗，似无可奈何，又藏着几分贪得无厌，任凭那个名字长长久久地停留在唇齿之间，不肯轻易放下。

“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圣人淡淡地出言，眉眼在天光的掩映之下，愈发看不真切。

而元始掩了眼眸，眸底冰凉一片，霎时间，仿佛世间的一切都离他远去。

昔日在玉虚宫两人亲密恩爱的景象再度浮现在他的眼前，清晰入骨，痛彻心扉。

敖瑜站在光明处，那般明亮的天光落至她的身上，令她弯眸笑起来的模样都透着几分暖意。

他几乎以为，几乎以为他是有机会……

去与她永结良缘。

只是……刹那间，他的美梦便破碎了。

他站在原地，望着敖瑜一步步走远，步履坚决，不曾回头。

太清老子微微抬眸，望着元始冷然的面容。他霜雪凝结的眉宇攒簇着，隐隐有阴翳滋生。

太清抖了抖拂尘，像是发现了什么，轻声道：“二弟，你看，我们根本困不住她。”

只要能找到机会，她就会毫不犹豫地离开。

所以——

折断她的翅膀吧。

仿佛重归天地初开之时，圣人眼底曾有的浩渺天地、无尽宇宙，在他低眉的瞬间，通通消弭于虚无中。

至清至纯之气化为的圣人折在了一个情字之上。

于是世间滚滚红尘，万千烂漫都有了名姓。

也许他该折断飞鸟的羽翼，束缚住走兽的足履，用爱情或者逼迫或者别的什么东西都可以。

但首阳山上的只言片语轻声告诉他：不可以。

太清老子没能拦下敖瑜……

那元始，能阻止她吗？

飞鸟折去羽翼，自长空坠落。抓走她的人捧着精美的樊笼，奉上最好的饲料。

太清和玉清是混沌魔神的血脉。

混沌魔神的世界里从来都不存在放手和成全。该是他的，注定就是他的，不该是他的，他强夺也要得到手。

只不过，他一向有耐心，又擅长温水煮青蛙，方才让敖瑜一点点习惯同自己的亲近，心甘情愿地踏入这个以爱为名的陷阱之中，将自己的一切都完完整整地交给他。

太清低眸一笑，神色晦暗几分：“我诱她品尝情欲，我引她生出爱念，我想让我这双只能承载着众生的眼眸之中，也独独映入她的身影。”

“我们是混沌魔神的血脉，接收混沌魔神的传承，生来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二弟，你难道就不是吗？”

元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

桃花瓣顺着屋檐坠下，自元始微微掀起的眼帘前划过，在眸光中留一点绯色的残念，又在无声无息之间，化为彻彻底底的“虚无”。

元始方动了动眼眸，低头望向自己的手指，半晌之后，方倏地攥紧苍白的指尖，发出一声轻嘲般的笑声：“呵。”

仰之弥高，钻之弥坚，瞻之在前，忽焉在后……竟始终如同面对着看不到底的深渊一般，不可捉摸，难以看透。

元始那寒霜似的眼眸中，天光云影徘徊不定，又一寸寸地坠入至深的夜幕，化为无穷无尽的永夜。

“……”静默之中，老子的眼角余光瞧见这一幕，手指微微一颤，又若无其事地在敖瑜身上打上一记法印，眼眸中却似浮动着无月无星之夜，特有的晦暗难明之色。

元始淡淡地瞧来，面上露出微哂之色，仍然不动声色地凝视着敖瑜的背影。

此一夜，暗流汹涌，漫漫不见尽头。

只余下这一座昆仑山……

太寂静了，太冷清了。

那是再多的人，再多的言语，也填补不了的坟墓般的冷清。

往后的日子从此一眼便能望尽，那是永生永世，永远相随的纠缠不休，至死方休，纵死不改！

永堕无间。

这就是，属于元始与老子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