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落
太清圣人的云霞广袖拂过龙女的面容,衬得她两颊艳若桃李。像是盛开到极致,灿烂纷飞到随时将凋敝的花。
极为糜丽,又含着些诱人堕落的意味。
危险而夺目。
她就这样沉睡着,再也不管外界的纷纷扰扰。
确实,这些俗世纠葛尽皆与她无关,不过是他作为元始兄长,生了不该有的执妄。
太清微微抬眼,见着元始晦涩难言的眼眸,他迎着飞雪走来,周遭惊雷炸响,衣袂翻卷如云,似有风起。
他略微屏息,周遭空间发出隐隐的低吟。
下一瞬,冰冷的法术如同潮水一般淹没了他们所在的地方,地面骤然消失,只余下一个大大的黑洞。
光与影尽皆为黑洞所吞噬,里面没有时间,也没有空间的概念。
一切皆是“虚无”,皆是毁灭。
太清站在原地,一眼也没有去看那个黑洞,只抬了步,平静地回望过去。
万籁俱寂,仿佛也在为此恐惧。
连时间也暂时消弭了存在,无声无息地等待着事态的发展。
某个瞬息,元始唇角忽而压下,似是强压着愤怒的心绪,却分明掩饰不了分毫。他瞳孔微缩,眼眸幽邃入骨,直直地望向太清老子。
“你把手放在哪里?”他轻声慢语,一字一句透着死亡的讯息。
“太、清、老、子!”
元始眼中浮现出清晰的不悦,比之先前更甚!
他胸膛剧烈地起伏着,语气冰冷至极,眼眸含霜带雪,染上几分真切的杀意。圣人广袖无风而动,抬手便自虚空中抽出了一把清霜凝结的长剑。
“你,很好。”
太清唇边的笑淡了淡,从容不迫地与元始对视。
老子原先面对敖瑜时温和的笑意已经彻底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亦是冷冽如冰雪般森寒的杀意。
他指尖轻轻摩挲过拂尘,眼眸愈发显得漠然冰冷。
斗转星移,两位圣人的身影出现在昆仑山的上空。
圣人站在山巅之上,望着无尽翻滚的罡风,周围似有雷霆划过身侧,却始终无法触及他微微扬起的衣袂,又抬起手来,似要再度撕裂开空间。
*
玉虚宫。
清风挑起一角帘幕,露出云榻间,少女安然平静的面容。
窗沿边散落的光染过她眉眼,愈发显得她瞳仁黑得清亮,闪动着奇异的光芒。
一切,倏忽显得那般不真切起来。
敖瑜侧过半身,挥袖挡下天机反噬的一击。
她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随后敛眸瞧去,身上衣裙的袖角不知何时残破了一丝,于空中焚烧殆尽,散了一地残灰。
她瞧了一会儿,放下了袖子,眼眸中那抹新奇的意味却又越发浓郁了起来。
“原来,下一场量劫的气运之子就在东海。”
“有意思。”
她的眉目间微微浸染几分松枝霜雪的冷意,又不觉抬眸,静静地瞧着笼罩着整片洪荒的天幕。
眸底的青色莲花愈发清晰, 愈发明亮, 道韵天成,灼灼生辉。
旋即微微扬起唇角, 露出一个淡然的笑。
玉虚宫的寝殿之中,桃花浓郁,送来浅浅的花香。
她端坐在云榻之上,眉目微微拧起,感受着心中忽而泛起的悸动之感。
敖瑜掀起眼帘,往天的方向望了一眼,思绪飘飘忽忽的,又转回封神那时。
那时……
昆仑山玉虚宫元始天尊因门下十二弟子犯了红尘之厄,杀罚临身,故而闭宫止讲;又因昊天上帝命仙首十二称臣,故此三教并谈,乃阐教、截教、人道三等,共编成三百六十五位成神。
玉清元始天尊冷淡的面容中,似乎再也没有一点鲜活的红尘气息,开口道出的字句,则宛如珠玉落盘。
好听是极好听的,就是冷得通天神魂寒彻,目光中满是难以置信。
玉虚宫阐教门人。
碧游宫截教门人。
多可笑。
他头也不回,怒气冲冲地离开,下令谁敢在此时拜访碧游宫,便将他乱棍打出。
龙女拢在广袖中的白皙指尖微微一颤,眉眼搭下,掩下几分晦暗难明的色调。
等她闭关结束出来,再得到消息之时,一切都晚了。
她的鼻尖似乎又嗅到了几分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挥之不去,久久不散,始终萦绕在他灵台方寸之间,时时刻刻,扰她清明。
灵台紫府之中,一株颤颤巍巍的青莲艰难地蜷缩在其中,抵抗着外界一波又一波的心绪波动,使她灵台清明。
诚如是她诱他们品尝情爱,引他们生出贪嗔,步步布局谋他们这副身心,将他们也拉入这纷扰世俗,道心崩溃,从此万劫不复,永堕无间。
可她,不也是让他们享受到了极乐。
她可真是太过分了。
敖瑜漫不经心地想着。
龙女的指骨笃笃地敲击着桌案,目光不知何时又落到了窗外的桃花之上。
玉虚宫前的桃花开得这般灿烂,无忧无虑, 她静静地看着满地落红, 微微抬起首来, 露出一双无悲无喜,淡漠至极的眼。
窗外的花又开了。
她什么时候才能去找她的老师和她的太一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