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意

敖瑜眉间落着浅浅的迷惘，乌发间落了几片粉白花瓣。略长的衣摆垂坠至地面上，也似沾染了几分靡丽的色调。

唇齿微微张开，似叹息，又恍惚，又饱含歉意，触手可及，又遥远得如同孤高的明月：“浮黎……”

“对不起。”

圣人肩袍上沾染着雪丝，不知在那里站立了多久。

玉清圣人面无表情，脑中却又纷杂一片，滋生的怒意几欲发作，又被堪堪止住，停歇在她仰起的眼眸之间。

永远饱含着温柔，像这山谷间从不停息的风。

太上眼眸微冷，他轻俯下身子，微凉指尖抚上敖瑜眉眼，是极为轻柔的动作，仿佛在描摹着这世间最烂漫多情的画卷。

又似天地绝唱。

留不住的。

他清醒地想着，又听到一声玉石碎裂的声音。

太上微微偏转过头，目光漠然，又显出几分恍惚来。

啊，是浮黎呀。

终于来了。

“越……界……”

太清圣人薄唇轻启，念着从他弟弟口中说出暗含怒意的字词，眸间冰雪交加，落了苍山之上最后一场寒寂的雪，将前尘缱绻埋藏得干干净净。

碎裂的冰雪坠在他脚下，分不开他半分注意。

元始足履覆过落雪碎冰，向两人走去。

敖瑜微怔的目光追随着他的身影，渐渐靠拢，回归至她清冷眸底。

她的脸色，称不得好看。

而太清唇角微扬，无懈可击的弧度，“二弟终于来了？”

“若我不来，大兄又将意欲何为？难不成是要将弟弟的道侣抢走不成！”

元始立于两人身前，道袍被风吹起一角。他身姿挺拔，挡住微卷的天光。影子倒映于雪地上，宛如一道渊谷深处漫上的阴影。

太清稍作停顿，唇边笑意倏忽扩大几分，像是有压抑不下的欢喜，沉沉地坠在繁花枝头，只消一念提及，便再也承受不住地下落，将诸般心思暴露无遗。

而他又不愿去阻止，莫名地雀跃些许，似恨不得昭告天下，以期许更多的权力，与机会。

太清掩了眸，只轻声在他的二弟前，万般珍重地道了一句，“她，亦是我心悦之人。”

元始天尊直直的看着太清。

他眼眸暗沉，万载的寒冰冷到彻骨，又不及那一瞬间他心底的凉意。

“慎言!”元始眼眸极寒，透着彻骨的杀意。

太清敛目沉思，敖瑜微怔，不由拽住他的衣袍，迎上他的视线，却又吐不出半个字。

太清被暂且打断了思绪，也未开口，他只小心地将小姑娘拥得紧上几分，以广袖作了屏障，掩下了元始冷若寒霜的眼眸。

一寸寸地抹掉了眼底多余的情感，太清圣人神色淡漠地望向元始，似玉石雕琢的神像，“元始，慎思。”

说话的同时，微凉的指尖结印，点在小姑娘的眉心之处。

太清不动声色地望了望元始，见他没有制止，便明白他也是想将事情控制在他们兄弟之间解决，不让敖瑜为难。

敖瑜迷迷糊糊中似有那么一点的意识，下意识拉住身旁之人的衣袖，茫茫然地唤他：“太清……”

比起方才流于表面的疏离，她的声音中又浸染几分道不清的依赖与信任。

敖瑜努力维持住最后一丝清明，低声问了一句：“你又要做什么？”

回回都是这招，把她弄晕，一点儿也不在意她的意愿。

太清衣袂轻拂，堪堪在小姑娘扶着额头，晕晕乎乎跌倒在地前，将她重新带入怀中，骨节分明的手指又轻轻搭上额头。

太清未答。

最后，她又唤了一声太清，困倦地蹭了蹭他身上清冽淡然的气息，微微合拢了眼眸。

等她即将彻底失去意识之时，太清的声音才传来。

“睡吧，等你醒来，一切都会有一个答案的。”

那声音太冷，冷得敖瑜本能地一颤，挣扎着想抬眸看向元始，双眼又被不容抗拒地阖上，沉沉睡去。

太上将人揽入怀中，眼神淡薄至极，似乎丝毫不在意他眼前同室操戈之景。

殿内的死寂绵延着，像一潭深泉，压抑着微妙的情绪。

元始微微收紧手掌，又在感觉到掌心隐约的痛感后，缓缓松开了手。

他浅淡的眼眸里，若有似无地酝酿着什么，迟疑了片刻，又渐渐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