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伺
原先挡在外界与首阳山间的那重结界,被太清轻描淡写地抹去,纵然它本不该,也不能对圣人造成任何阻碍。
于是外界的风雪,再一次侵染入了室内,丹炉里的火轻轻颤了一下,又被感应到变化的阵法裹住。
太清顿了顿,回过头去施展术法,确认再没有飞雪入内后,他才寻了个蒲团,在丹炉旁坐下。
太清仍阖着眼眸,沉默寂然许久。
直到炉子里的丹药差不多炼制成了,太清睁开眼,减弱了火势,慢慢蕴养着丹药。
缥缈如云的雾气之中,莲花一枝又一枝交替地开放,波光水色之间,月色沉浮不定。
窗扉被风吹开,飞雪纵情而落,忽而穿过悠远的时光,落在他修长的手指上。
潮湿的风带着微微的凉意,舒缓轻柔,仿佛在向他诉一曲离愁。
似乎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太清不由笑开,容色濯濯,似有日月辉映。
一时间,整个灵池不由动荡起来,池水波澜四起,又有云层低垂,几乎触底。
两者的边界几近趋无。
水天一色,不外如是。
转瞬阵法势起,风止浪息,四周寂然,只余一面水镜立在池正中,夺尽群星光辉。
许是因为牵涉到另一位圣人,画面内容模糊不定,只隐约能看清大概。当然,这前提也是两者修为相差不大,否则遭到反噬也是常理。
……
敖瑜的睫羽无声颤动了一下,莫测的情绪自心底漫上。
若无尽,似永恒。
散如昆仑山上漫天的飞雪,也曾坠入碧游宫前万丈的幽蓝。又直直地遁入无穷无尽的岁月中,誓与天地终老。
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奇迹了。
她低垂下眼眸,又踮起脚尖,轻轻地抱住他:“……浮黎哥哥。”
元始唇边含笑,眉眼温柔至极,一如临水照花,春光无限好;又似皓月无尘,万里清辉照。
“浮黎哥哥。”她距离凑得近了,连那一声声温长的吐纳也清晰可闻,却倏的紊乱几分,像是被撩动的融融春水。
元始手一抖,摔了茶盏。
元始微仰起头,瞧着她笑得烂漫夺目,又毫无自知。
想是方才在他怀中蹭过的缘故,她的发髻稍乱,于鬓边垂落了一缕水墨卷染的发,格格不入地散落着,颇为碍眼。
元始眼眸一暗,没去管他失手摔落的茶盏,反手将小姑娘压制了回去。
元始浅淡的眸子略略弯起,微不可查的一个弧度,却似消融了此界风雪。
他执起那缕发丝靠近敖瑜耳畔,双唇微启,缓缓唤了她一声:“瑜儿。”
玉清圣人随着时日渐长,压抑不下的担忧下一秒便要井喷而出,化成声声数落。
皑皑昆仑掬起最后一捧冷然的月华,落入淡墨渲染的夜。朦朦胧胧的细雪与星辰同辉,任凭寂寞自指缝间流去。
元始眼眸沉了沉,他微微启口,仿佛想说些什么,倾诉一番他的思念,又在他不甚熟悉的领域停驻了脚步。
……
太阴星清冷无暇的光洒了一地,映着漫天璀璨的星辰。薄霜微寒,自宫檐上无声积起,玲珑剔透的雪自龙女乌发中穿过,仿若世间绝色倾城。
元始晃了晃杯盏,低头便能瞧见敖瑜微颤的长睫,像是轻轻淡淡的雪,抑或一片小小的落花,落在他心上,便是一片银装素裹的冬,以及,无限希望的春。
月华细细碎碎的光点跳动着,轻抚过她的眼角眉梢。
长发垂落至广袖,水墨交织的颜色,愈发得动人心魄。
酒色三分醉人,晕染过她的面颊,唯独那双眼眸,在清醒之余,无端转过些微的惆怅。
平白让元始有些不明所以。
流光溢出,盘古幡出现在他的手里,抹去了他自己的标记。
盘古幡,开天斧所化的先天至宝。
“瑜儿,这个予你。”
元始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舍,即便这是他的伴生法宝。
他是真的很害怕,害怕他不在时,敖瑜会有意外发生。
敖瑜略带醉意的眼神微微眯着,露出纤细的手腕,凝玉似的手指,指尖抚着放在她面前的盘古幡。
一下一下。
既然已经认了敖瑜为主,那么他和盘古幡已经断开了联系,但来自伴生法器的特殊性,在元始看的时候,只觉得仿佛自己也被敖瑜纤细的手指这般抚着一般。
感官末梢迅速灼烧起来,绵延而下,遍及整个躯壳,仿佛全部身心,都要为她焚烧殆尽。
只是——
即便没有任何的波澜,但这种法力波动依旧让正在心思紊乱的元始立刻拧起眉头。
只一瞬。
但对圣人来说足够引起侵犯他领地的警惕性。
即便下一秒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马上打开了神识,覆盖整个昆仑的神识对于圣人来说轻而易举。
可没有一处是刚才那一种灵力波动。
太清仓促打碎了水镜,将整个首阳山的都震了一下。
眼神之中淡漠出尘的圣人,他衣衫整齐的坐在蒲团之上。
清冷无匹。
可他的唇比素日要红润了一些,淡漠的薄唇沾染了热烈的艳色之后清冷也被融化。
极致的反差就如同他如今心情。
但想起敖瑜以前在半梦半醒之间就抚着自己伴生法器,心里的诸多烦闷最后又化作唇边裹着黄连蜜糖。
还是很甜。
又同样苦极了。
他本能的被吸引,又想起自己究竟做错的,让他内心无法割舍的。
他看着敖瑜对二弟越是亲密,越是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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